第28章 命运转折 下

　　“哒哒哒。”门后传来三声敲门声，我慌忙抹干了眼泪，贴着门警惕地听着但并不打算开门。

　　“姐，是我，开开门。”

　　原来是云弟啊，虚惊一场。我吐了口气重又擦了擦脸，确定脸上一丝泪痕也没有了，这才反转了门锁，然后直接跳上了床。

　　云弟轻轻打开了门，走到了我的床边：“姐，这是利水哥给你的。”

　　我背对着他趴在床上独自生着闷气，云弟悄悄递过来一本笔记本，我低头扫了一眼封面，上面画着一个在赛道上奋力奔跑的女生。我没有作声，云弟便知趣地退了出去，替我关上了门。

　　“什么玩意！”我把笔记本直接丢到了门上，它翻开着跌落在地，整个封面由于这次撞击和跌落在中缝处形成了一个大裂口。我远远看到翻开的第一页上似乎有一行笔墨。

　　不看，不看！任你写什么都不看。我把枕头压在自己脑后，懊恼地趴在床上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我真的已经这么惹人讨厌了吗？阿兴好心来教我功课，却被我粗鲁地赶走了，他是不是会不高兴？是他告诉利水哥这次月考我考了班级倒数，数学只得了28分？我开始沉静在无比悔恨之中，泪水悄悄浸润了底下的被褥。可即便是这样，我也不应该得到你这样的话语。陈逸杰，我恨死你了！我发誓如果有一天我有能力，我一定也会手持利器对你痛下杀手，绝不心软！好在当时我还不知道有倚天剑这么一说，否则估计我当时的誓言会是，我一定会像周芷若那样手持倚天剑，在你的胸口狠狠刺上一剑！

　　我继续滴着眼泪，开始思考起自己的人生。好像高中毕业也确实很难找到像样的工作，加之我家又没门没路，最多就是托德隆伯他们。可是一想到利水哥的话，难以遏制的愤怒就涌上心头，我连走这条路的打算都没有。我宁愿真给我爸去当下手，也绝不去求利水哥家。我重重地点点头，对我的人生做了个坚定的抉择，从今日起便会是我的人生分水岭。

　　不知不觉在反省、自责、忿恨、立志的情绪中，我进入了梦乡，看到好亮的光线，带着亮白朦胧的梦幻色彩。我看到我家的石灰缸仍摆在原来的位置，房子也还是原来未改建时的模样。

　　“你们也太无聊了吧，《奥特曼》这种电视也看的？那不就是前一半打不过，后来在能量指示灯闪烁的时候突然变得很厉害，三下两除二就把怪兽搞定了嘛。看一集就等于看一百集了，就这样的你们还看得起劲？”利水哥在石灰缸旁边数落着我们三个。

　　“呵，不知道是谁，《恐龙特急克塞号》之前看得起劲！”我立刻反唇相讥。

　　利水哥瞪着眼睛说道：“那能一样吗？”

　　“恐龙特急克塞号，霞光里面什么什么什么，阿尔塔夏喜欢克塞号，打倒格德米斯舰队！”姜毅丰边拍着手，边七零八落地唱着这首歌谣。

　　利水哥轻轻笑了一下，饶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我立刻皱着眉头低下了头。我要说他也不该将自己牵连进来啊，我们几个之前会学着《恐龙特急克塞号》里玩打格德米斯的游戏。我就是扮阿尔塔夏公主的那个，利水哥喜欢扮克塞，阿兴就是忠心耿耿的机器人吉伊，而姜毅丰总是被我们逼着当格德米斯，不过他倒也很享受当反派的霸气。

　　“就是，阿尔塔夏还喜欢克塞号呢！”利水哥终于说出了这句，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

　　我是在梦里吗？为什么这场景和话语跟真实的是一样的，那不是我五年级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吗？姜毅丰就是那样唱着歌谣，利水哥当时也是以这种不屑的目光和口气说着这句话。我在梦里竟然可以看见过去真实的情境，太神奇了，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觉得利水哥的背景突然模糊起来，光线不再是迷离、亮白的，一切恢复了真实感。我发现自己瘫坐在地上，周围是一片井然有序的典雅书房布置。我的左手原本握着一封书信，但由于内心的震动，它已飘落在我紫红色妆锻衣裙之上，裙上的牡丹花叶绣得巧夺天工。我低头看向上面弯曲的蒙文字样，泪水忍不住地挂落下来。虽然此刻的我看不懂上面的蒙文含义，但我的内心感受传递回来的是亲人离去的哀伤。我的右手紧捏着一个包裹得严实的佩件，它虽只露出一点，但我能从握它的手感上清晰分辨出它是一块玉佩。

　　我的内心无比绝望就像那天知道妈出事时的感受一样。梦里的我看到了什么？那书信的意义是什么？为什么会是蒙文而不是汉文或是满文？我低头发现自己的右手腕上仍带着那个金镯子。一股寒气瞬间侵袭我心，我觉得浑身冰冷，好像一切都是真的，好像一切都是我曾经历过的，又是在大清的那一幕，我失去了谁？

　　我在半梦半醒中嚎啕大哭起来，好像世界末日一般的绝望和揪心，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已失去。不知过了多久，我恍恍惚惚地哭醒过来，发现房里的灯还亮着，自己仍然穿着绒线衫和外套裤子。

　　天啊，我怎么会睡着了呢，还做了这么个伤心的梦。轻轻叹了口气，从书桌上扯了几张纸巾用来擦眼泪、擤鼻涕。收拾完伤心的情绪，扔掉了纸巾，我开始坐在床沿边发呆。该怎么办呢？就算哭干我所有的眼泪也无济于事啊。蓝嘉文，要振作！

　　我的目光从涣散到聚焦，最终停留在散落在门口的笔记本上。我起身上前捡起了地上的笔记本，看到在翻开的第一页上赫然写着一行大气、俊美的字迹：“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如果我没有记错，下一句应该是“其孰能讥之乎”。不由得心头掠过一丝愧疚，是我太任性了，利水哥也不是我所想的那么坏。但也不绝再是我所想的那么好，我又坚定地对自己说。

　　“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拿来勉励自己还是不错的。他刚才是把笔记本放哪儿的呢？我突然想到他肩头背着的书包，难道都晚上7点多了，他是直接跑来我家，连自己家里都没有回吗？管他呢，他回不回关我什么事！

　　我打开抽屉找了一大卷宽的透明胶带，将笔记本开裂的中缝用透明胶带粘贴牢固。然后提笔用我最好的书写能力在他的字迹下面写道：“多少尘封事，如今只付华胥见。”

　　“华胥”一词，是我在初二那年寒假所借的《宋词三百首》里看来的，姜夔有一首《踏莎行》：“燕燕轻盈，莺莺娇软，分明又向华胥见。”我借用了其中的三个字，成就属于自己的词句。在《列子黄帝篇》里曾提及“（黄帝）昼寝，而梦游于华胥之国。”因而，华胥一词在我心里的理解就是“梦境”的意思。我虽不及黄帝能梦游于华胥之国，看到华胥文明，看到淡然生死，但我也是有梦境的，能在梦里看到现实中看不见的东西，算是借梦抒情吧。看着这句“多少尘封事，如今只付华胥见。”，虽未曾学过词的写法，至少念起来还蛮琅琅上口的，又何必在意它是否押韵之类的，表情达意就好。

　　我再一次打开抽屉，找出那支印有snoopy的水笔，将它重重地扔进了桌子底下的垃圾桶里。我要做奋力奔跑的女生没错，但永远不会再追随你的步伐。我郑重地合拢了笔记本，将它放在书桌的正中央。我要做全新的自己，我要奋起直追，我要为实现自己的誓言而不懈努力！

　　第二天一大早，云弟跑来我的房间叫醒我说：“姐，利水哥来了，在楼下等你。”

　　我探起身看了看书桌上的闹钟，指针指在早上六点二十分的位置。他昨晚大概是没睡好吧，这么早就来找我，我的心头掠过一丝冷笑。

　　“知道了，你也可以起来洗漱了，不要再回去睡了。”我叮嘱云弟，省得他一粘上床又睡得跟个死猪似的。

　　“哦。”云弟答应着回了自己房间。

　　我特意扎个直冲云霄的高马尾辫，以显示我的气宇轩昂。经过一番简单梳洗，我对自己今天的状态还是非常满意的。我倒要看看你今天还有什么话说？！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做了个忿恨的眼神，然后立刻转身冲下了楼。

　　“昨天，还好吧？”利水哥小心翼翼地问我道。

　　“好！怎么可能不好？”我笑着诘问道。

　　利水哥淡淡一笑，然后认真地看着我的目光道：“以后，我每两周都会回来，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不用。为什么要为了我每两周回来一次？你钱多啊！”我依然用着平时的语调答复他道，“放心吧，我可以自己钻研。再说阿兴不是要帮我吗？我会虚心向阿兴求教，再不成就把姜毅丰也拉过来，让他少去想他的静静，多花些时间想想我这个妹妹的前途。啊，放心吧。”

　　我看到利水哥的眼珠晃动了两下，似乎在思量我这话的真假或是背后有什么含义，未等他再有别的话语，我先发制人地道：“没什么事，我先去烧早饭了啊。”然后，便一头冲进了厨房，愤怒地举起锅子把它重重地放在液化气灶头上，在厨房里一阵“咣咣当当”，我猜利水哥不会不明白我此刻的心情，除非他是聋子、瞎子。陈逸杰，我们永远回不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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