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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真相大白 上


  冷风吹过,我的耳旁恍惚飘过在杭州宋城佛山上看到那句“子女是债,无债不来”时,阿兴曾说过的话语:“此债非彼债好哇!”

  为什么你愿意重回我身边,真心守护我23年?而我却残忍地再一次伤害了你,上一世是你的身,这一世却是你的心。

  所有切断的记忆由于记起了阿兴的存在瞬间都连成了一片,甚至包括对姜毅丰缺失的那些。

  我的脚如踩棉花般软软地走在离开养心殿的路上,心已经全部冰凉但隐隐觉得有股暖流顺着麻木的双腿往下流,是血!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慌忙扶住回廊上的栏杆才能勉强站稳。

  “允祥!”我使出全力呼喊着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如溺水之人抓住了身边最后一根稻草。

  然后,模糊中感到有人小心翼翼地抱起了我,紧靠着他的身体我能感受到那人的心剧烈慌乱地跳动着,他应该很担心此刻的我。

  “十三爷,是不是通知皇后娘娘?”他身边的随从焦急地问道。

  “快,去景仁宫,通知熹妃娘娘。”允祥熟悉的声音让我感到好温暖。我现在在养心殿附近,景仁宫离这儿会更近些。我微微睁开眼睛确定是他抱着自己,便安心地昏睡了过去。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对于十三阿哥我的情感会是那么复杂,若单纯只为自己,我对他应该是感激之心更多些。但倘若是为十四,我对他则不知如何评价,他是世上最好的人,但正因为最好,故而他伤十四也最重。

  为什么会成这个结果?为什么我会失了阿兴?我努力朝前搜寻着记忆。

  我站在养心殿,避开希斯克里夫锋利的目光道:“十四阿哥是什么样的人,皇上难道不清楚?!”

  希斯克里夫一声冷笑,随即收起铁青的脸色,目光中透露着轻蔑却又掠过着一丝哀伤。他拿起案上的红色奏章,看我的目光变得有些迷离。

  “十四是什么样的人,朕还真是不清楚!”他的眼里竟闪着泪花,脸颊的颌骨都微微抽动着,猛地将手中高高举起的奏章砸向我身后的桌案。

  我被他的气势怔住了,一个踉跄后退,腰正好撞上案桌的桌角,只觉得酸麻疼痛从腰处向下身蔓延。我看到他的背影,披肩上红色团龙杂宝织金绸逐渐离我越来越远,月白色云龙妆花纱袷朝袍背影变得朦胧。是我自己撞向了那个桌角,与人无尤!

  我在熟悉的永和宫东配殿醒来,姜毅丰的前世——佟佳玉柱正坐在我的床头默默垂泪。我的心头充满愧疚,悄悄拉起被褥蒙住了脸,我不知道自己要如何面对他,一直以来我带给他的只有伤害。

  “对不起,玉柱。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的脸抖动得很厉害,就连说话的声音也跟着抖动起来。

  玉柱轻轻拉掉了我脸上蒙住的被子,搂着我疼惜地抚着我的头道:“你没事就好。会再有的!”

  我趴在他的肩头放声大哭起来,久久不能平复自己的心情,不仅是身子的疼痛,更是心痛。我仿佛能看到那个孩子两、三岁的模样,穿着宫花绸锻的衣裳立在佟府的花园里。只是再无可能,是我自己杀死了他。

  我曾把对姜毅丰的记忆封锁在康熙朝,是因为之后我们所经历的风雨痛楚,是我不愿记起的。我一直以为是姜毅丰在这世重又遇到了芊瑶,是他翻转了命盘,因而我看不见与他在康熙朝之后的事,原来事情的真相并不是如此。

  可我为何对连接利水哥一脉的人和事却从来没有设封?哪怕再伤痛我都记得,甚至连干娘我都能认得出来。这个问题恐怕我的理智回答不了。

  “这么多年,

  你一直在我心口幽居,

  我放下过天地,

  放下过万物,

  却从未放下过你。

  渐悟也好,

  顿悟也罢,

  世间事除了生死,

  哪一件事不是闲事!

  ……”

  夹着那张英文书签的《仓央嘉措诗集》,仿佛此刻正摊在我的面前,每个字都无比清晰。这首仓央嘉措没有取名的诗歌,曾是我在上一世最喜欢的。

  我看见自己跪在“守护”面前,日日忏悔我对那个孩子犯下的过错,对他说会有更好的人家等着他去投胎转世,祈求他原谅我的过错,原谅十四的无辜。若是始终寻不到中意的人家,那可还来我身边,我一定好好相待,为这一世赎罪!

  “密林中我终于觑见了你,

  触手可及,

  却只能,

  默然相对。”

  阿兴,为何?你是以这种形式回归。是原谅了我犯的罪过,还是惩罚我当年的残忍,为什么要让我们三个陷在这情劫?上一世是姜毅丰,这一世为何是你?

  我宁愿你是那个倒在血泊里的男人,那个在黑夜里捂住我的嘴巴试图想保护我的人,那我还可以在忏悔过后逐渐淡忘你。但你竟会是他,那我又如何能放得下你。我是放不下你,不止是上一世,这一世也同样!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我记起了那个梦中梦,在那个白雪皑皑梦境里十四曾对我提起苏轼的诗。

  雪泥鸿爪过后无痕。可是上一世,阿兴你只在我生命里踏出过一个脚印就让我记忆了一世,而这一世……

  我嚎啕大哭在这新年里的清晨,感谢天还是昏暗的,没有人经过这条路,我可以放肆地宣泄自己的情感,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原来我的人生竟是这样的,原来每个知心的相遇都是有原因的。

  待我渐渐平复心情,天已是透亮,我竟站在风里过了一个多小时。利水哥呢?他醒了吗?我的心头挤满了他的画面,好想找一个温暖的港湾停泊自己疲惫的心。

  我抹干眼泪,快步奔回九队的方向。路口利水哥家的大门已经敞开,我没有换鞋直接上楼冲进了利水哥的房间,他还在睡梦中没有醒来。

  我扑到他的被子上,整个人都压倒在他的身上,这种突如其来的重量足够将他惊醒。

  他轻轻探起身来看了看我道:“哎呦,这是怎么了?一大早的,你抽什么疯啊。”

  我只顾低头啜泣,没有理会他的话语。

  “啊?怎么了?”利水哥紧张地坐了起来,露出他的两个光胳膊,这么冷的天,他竟然是穿着背心睡觉,不过也好,我更喜欢肌肤的亲密接触。

  我抱住他,把自己的眼泪都蹭到他□□的肌肤上:“我心里好难过,今天早上我看了个电视。电视里的那个母亲不小心害死了自己的孩子,但是那孩子竟然完全没有记仇,还悄悄回到了母亲身边,默默陪她度过了生命里最重要的年岁。”

  “什么剧啊?穿越剧?神话剧?”利水哥相信了我的话,一本正经地问道。

  我拼命地摇着头,继续紧抱他蹭着泪水。

  “哎呀,文你能不能正常一点。看样子广电总局我都要给你封了。”利水哥说着轻轻推开我,查看我到底感动成啥样了。我猜想此刻我的眼睛应该肿得比林黛玉探视受伤贾宝玉时还要离谱,一准是个最大的核桃。

  “哎呦。”利水哥叹息着摇了摇头道,“怪不得去年南方六省洪灾不断,原来都是你害的。”

  我立即破涕而笑,真当我是神仙了。一滴泪滴落在他的右胸口,我看见他的背心歪在一旁,正好露出右侧的一小片“风光”,而我的泪珠则不偏不倚地滴落在那儿,上面还有一两根细小的汗毛。

  呵呵,我简直是要笑翻了,利水哥低头看向他胸口凉飕飕的部位,对着我愤怒地翻了个白眼。

  “擦干它。”他板起脸命令我道。我摇了摇头不理会他。

  他立即抱住我的头嬉笑地道:“那舔干它也一样。”说着就把我的脸按向他的右胸口。

  “救命啊!”我挣扎着想要反抗,但他抱我更紧了,我是不会屈服的,一定不会听你的话。我们两个在决战中笑着蜷缩在一起。

  楼梯上突然想起了脚步声,利水哥警觉地一把将我推开,胡乱找了件衣服往身上一阵乱套。还好,声音是进了隔壁阳台。我看到利水哥直接将一件绒线衫套在了身上,而且还前后穿反了。

  我捂着嘴巴一直笑到脸部抽筋,你也太能装了吧,刚才还那么不正经,听到有人来了,竟然紧张到这个地步,我的利水哥真是太可爱了。

  利水哥重又脱了那件绒线衫,从旁边的椅子上取了件衬衫穿上,然后把蜷缩成一团的绒线衫递给我道:“帮我翻过来。”

  什么时候变成懒货了?!云弟要是敢这样,我一准给他一巴掌。我朝他翻个白眼,还是接过了他手中的绒线衫,帮他翻正了,看好衣服的前后,才递还给他:“就这样,直接穿!”

  利水哥边穿着衣服边感慨地道:“哎呀,有老婆的日子真是好啊!”

  谁是你老婆?神经!

  “帮我去柜子里拿条围巾来。”他又使唤我干事。不过,我猜想是因为他要穿下身的裤子,所以故意支开我。

  好吧,懒货!也就这回,下不为例。我走向靠近门口的褐色香樟木衣橱,打开衣橱大门,就看见那根天蓝色绒线围巾正挂在正中央。原来他没有丢啊,还保管得挺好的跟新的一样。我拿下这根围巾,正准备递给他。

  “别拿那根,上面叠好的黑白格子的那条,把它拿过来。”利水哥在床上指挥我道。

  这么看不上我织的那条啊!我忿恨地把天蓝色绒线围巾重新挂回去,拎起黑白格子的羊毛围巾,一下就扔了过去,直接飞到了他的脸上。

  “你在干嘛啊,文!”他边扣着黑色牛仔裤的纽扣边叫嚷道。

  “不是给你拿围巾嘛,给你了。”我回答得理直气壮。

  如果他不明白我为什么生气,除非他是个瞎子、白痴!当然作为的他这点智商还是有的。

  “不是你织的围巾嘛,怎么能瞎戴?就你那笨手,再织一条还不知是猴年马月!”

  原来是舍不得戴啊,都当宝贝一样供起来了。我真是对他无语,为什么我想的和他想的总不在一条道上。看着他一本正经的眼神,我对自己说要忍住不许笑,结果就成捂着肚子边笑边喊肚子疼了。

  我笑得太用力了都笑出了眼泪,笑出了感伤。我对自己说今天早上走在昏黄灯光下的那个人也许真的跟我不再有交集,那个被我从小倚靠的肩头,那个将我背出新南华大酒店的宽阔后背,那个默默承载我人生欢乐、悲伤的怀抱,真的就此……

  我顺势搂住了利水哥的脖子趴在他的肩头低泣,我在心底对他说:“哥,其实我心里很难过!”

  利水哥宠溺地搂着我轻拍我的肩头道:“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你两只眼睛要开大炮!”

  我又被他逗乐了,有些羞愧难当,抹了抹眼角的泪花,抬头看向他,那个充满温情笑意的眼神就像梦境里寺庙烛光下会说“五百年”的那个眼神。若无相欠,怎会相见,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自此之后,我不再执着于十七阿哥对我生命的意义,因为他既然不是阿兴,我便不觉得对他有什么亏欠。也许他的身份单纯只是我上一世的堂妹夫而已,亦或者他算是我上一世可以与之共患难的朋友,显然这都无关紧要。

  不过,自从记起了那个玉雕“守护”,我便开始崇尚佛学。满蒙自古崇尚萨满教,信奉万物有灵,自大清入关以来满汉文明交融,同时藏族佛教也风靡清廷。只是,我不似利水哥那样喜欢诵读那些拗口的《大悲咒》、《往生咒》之类,我更喜欢说教道理的《金刚经》:

  “须菩提!于意云何?可以身相见如来不?”

  “不也,世尊!不可以身相得见如来。何以故?如来所说身相,即非身相。”

  佛告须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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