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芯 4

　　见他们二人来了，天帝笑着从上座起身，白白的眉毛都弯着。

　　“今日良辰美景，还有青木忘忧两位尊神，果然只有连墨这家伙才有如此大的面子啊。”

　　底下众位神仙都笑着说是。

　　青木也跟着客套了几句，忘忧不太会应付这么多人，嘴角勾着笑，显得没那么清冷了些。

　　两人随后入了坐，位置在天帝右手边上方。因为瑶光不在，其他的尊神也都是常年没着落的，便是这两人坐了上席。

　　其实说起九重天上的尊神，除了父神的七个孩子，还有几位极老的神仙，不过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也不知是不是早就身归混沌了。

　　忘忧的年纪，若放在天界来看是极高的，但实际上他们这些尊神都是在天地划分之前便是有了元神的，混沌初开才有了仙体。九重天上一日，天界一年，如此算来便是如此恐怖的年纪了。只是父神归于混沌之前觉得如此有伤天和，耗了一半的法力将二者之间的不平衡给纠正了回来。但是为了表示对他们这些老神仙的尊重，依旧还是用原来的法子算年纪，所以九千万岁的她，其实也只有三十多万岁而已。

　　好像这般也是有些大？

　　忘忧一手拿着酒杯，是上好的杏花醉。一边眼睛扫着这些神仙们，却没发现连墨的踪迹。

　　一旁的青木笑呵呵地和几位熟人打招呼，眼角瞥见忘忧这模样心里有些底，不动声色地灌了对方几瓶酒，直到那人晕乎乎的要倒下去才罢了。

　　“今日怎未见这宴会主人？”他似无意提起，一旁忘忧莫名地动了动耳朵。

　　“啊，这事啊，嗝。”相和打了个酒嗝，满面红光，“尊神在宴会刚开始的时候露了个脸就走啦。”

　　“这样…他去何处了？”青木接着问。

　　相和抓抓脑袋，“听说是什么出云…出云之地？”

　　青木满意地点点头，再给人添上一杯。那人终于扑通一声倒在矮桌上，打乱了一桌子的水果点心，不一会就有仙娥过来扶着下去了。

　　忘忧又磨蹭了半刻，起身走了。

　　青木用袖子挡着半张脸笑。

　　中央位置坐着两位上神，一男一女。一位一袭白衣，眉目清秀，笑起来一对酒窝格外讨人喜欢。一位一身青衫，身形颀长，眼中似有无限春光，任谁看了都想沉湎其中。

　　“咦，那位是忘忧尊神吗？”白衣女子推了推旁人的胳膊，眼睛直直地盯着忘忧离去的背影。

　　青衫男子略微皱眉，点点头。

　　“果然是神女啊，那身清冷的气质天界少有，一双眼睛纯净的很哪，真真是好看。”女子眼睛几乎要发光，他见她这副模样，不着痕迹地挡住了她的视线。

　　于是她是能看见这张嘴角带笑白白净净的脸。

　　虽说不算丑，但看了几万年白蒂也有些腻了，当下不耐烦地拨开他的脑袋，却发现忘忧尊神已经走远了，连衣角都看不见。

　　狠狠瞪他一眼，这家伙又抽什么风。转身继续吃桌上的水果，这天杏正是时候，可真新鲜。

　　阮阶勾唇笑笑，对桌上的食物不太感兴趣，看她一头乌黑的头发，不禁伸手勾她发梢玩，引来某人一整嫌恶。

　　心想，阮阶这人越发心思不正了，这副模样，难怪找不到媳妇，单身这么多年。还玩头发，他当自己还是三千岁的小仙童吗？眼中充满鄙夷，一手吃着杏子，一手嫌弃地打下了某人作妖的手。

　　某人契而不舍，白蒂白眼一翻，懒得理他。

　　他笑笑，似红日从湛蓝海面跃出，似黎明白露从夜来香花瓣滑落，迷了正在飞舞的仙娥，一个脚步不稳，差点跌落。

　　白蒂继续翻白眼。

　　出云之地云烟缭绕，看不清地面。无花无草，仅是一片白茫茫，远处浮现一块青石。此石名为断水石，掌管世间一切水源，保其昼夜不息，滚滚向东。旁有长青树一棵，树石相依，不知年月。

　　石上一人，头靠长青树，一身玄衣，面色却是有些苍白。双眼微闭，似在歇息。

　　忘忧远远地看着，有些不知该做什么。

　　“你来了。”他声音淡淡的，传如忘忧耳中，只觉这天地都刹那间没了颜色。

　　头痛欲裂，像一道惊雷在自己脑中炸开，轰地她神智全无，双手不住地颤抖着，脸上的苍白脂粉也盖不住。

　　就在她将倒下之时，一双手将她托住，随即他拦腰抱起她，飘到那块青石上。

　　他身上有淡淡的荷叶香，不似其他神仙身上的花草香，格外沁人心脾。等等，荷叶？那日在屋顶之上，还有瑶城水池中？

　　她张大眼睛看着他，心神略定。突然觉着有些不对劲，这人身上有着硝烟味。

　　连墨搂着她的手紧了紧，这般暧昧的姿势，他做起来却像很是习惯一般。两人同色的衣裳混在一起，有着说不出的和谐。

　　觉着这氛围有些不对劲，她咳了咳，说道，“四姐的元神可在你这儿？”

　　连墨头埋在她青丝中，懒懒的嗯了声，语气闷闷的，似是有些不快。

　　“我父…”父亲？裴炎？怪怪的。“咳，裴炎让我来捎句话，四姐的元神他等的有些不耐了。”他怀里暖暖的，忘忧一向没什么男女之别，好像没人教过她这些，当下除了心里有些奇怪也没什么。从前没人敢亲近她是因为她给人太过清冷，无人敢近罢了。

　　不过，若是有人也像他这般，她又会如何？越想心里越糟心，对于那些记忆，她是想知道却又是怕知道。

　　“小四…”似是想起了很遥远的事，他又往里蹭了蹭，挨着她脖子，忘忧觉着有些痒。

　　“忘了什么时候我给她做了个身躯，如今…应该在赤河那边在和那只老凤凰在玩罢。”

　　她脑子突然有些转不过来，四姐早就…那裴炎…

　　随即心下了然，四姐还是这般性子啊…裴炎还真是有些可怜的，等了这么多年，如今还自己用法力护着她的仙体，却不知伊人早就走了。

　　“你可还有什么要问？”他说。

　　忘忧转转眼珠，来之前还有许多问题的，今儿怎么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呢。

　　“呃…三哥，我的元神…”

　　“你叫我什么？”他打断她，语气冷冰冰的。

　　忘忧愣了会，想了想，小心问出口，“三…哥….？”

　　“呵。”

　　呵？啥意思？

　　感觉自己下巴被什么东西捏住，低眼看，一双骨节分明修长白净的手。脸被迫一转，唇上一片温热。

　　仿佛苍穹之上忽现几道金色的闪电，或是一道道霓虹出现在天际。她眼前一片迷茫，什么都看不清，只看得到他靠得极近得脸庞，小扇般睫毛落下根根阴影。

　　似是有些不满足，手伸到她脑后，按着她怕她躲得样子，轻轻在她唇上咬了一下。然后拉开些距离，两人鼻尖相碰，连墨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一瞬间，忘忧脸色爆红。

　　这…这…这…这人是不是疯了？！他…竟然咬她？活了九千万年的某人头一次，这么不淡定了。

　　她震惊地看着她眼中突然有些差异，看着他眉头深皱，看着他手覆上自己的脸…脸！天…她脸上的疤…等等，她在紧张什么？看见了有什么好慌张的，一把年纪的人了，应该有些尊神的样子。

　　她淡定地深吸一口气，眨眨眼，压好那颗不安分的心。

　　连墨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伤痕，目光有些冰冷。

　　“怎么弄的？”他冷冷地问。

　　“自己不小心。”忘忧冷静地答。

　　还是那样直勾勾地看着她，她被看的不舒服，这人像是什么都知道，她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忽然头脑一热，伸手勾上他的脖子，吻了上去。淡定沉着冷静的某人，迎来了不知道多少岁人生第二次手足无措，第一次在刚才。

　　重要的是，忘忧学着他的样子，也咬了他一口。不过用力有些过，放开时他嘴上明显有着一片牙印，还渗出鲜红的血液。

　　某人也手足无措了，完了，搞出血来了。

　　两双眼睛都看着对方，一些片段在忘忧脑海里闪过。

　　自己好似才几百万岁的模样，头上扎着小辫子歪着脑袋看一边的连墨，那人正在给她摘尘灵果，随手一会就是一大片掉落在地上铺着的布上，惹的尘檀气得树身发抖，这混小子知不知道自己结这果子有多艰难？！一百年开花，两百年长熟，他这般地摘，这小丫头吃得完吗？！

　　事实证明，绝对吃得完。忘忧对这尘灵果喜欢地紧，每日都要吃，而且一吃就停不下来，怕她年纪小被果子酸到，连墨还特地给尘檀泼了不少千花海的海水，那海水承载着天下所有的花蜜，甜的腻人，为了让尘灵果变甜，尘檀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估计连墨这小子本来是想把它种在千花海里面的罢，只是忘忧喜欢给他浇水才留他在这儿的，是吧？

　　想着自己的命运竟然掌握在一个小娃娃手里，尘檀一大把年纪忍不住仰天长啸，苍天不任！

　　“连墨，我叫其他几位都是哥哥姐姐，为什么我要叫你名字呢？”忘忧撅着小嘴，问连墨。

　　连墨给她塞了颗果子，懒洋洋地说，“你是父神亲生的吗？”

　　忘忧自己想了想，摇摇头，“不是。”

　　“所以，你我并无血缘关系。他们那是认你做妹妹，我不想你做我妹妹，所以你不能喊我三哥，懂了罢？”又给她塞颗果子。

　　忘忧满足地吃着果子，点点头表示动了。

　　连墨也满意地点点头。

　　从回忆里抽出，然怪自己叫他三哥他这么大反应……所以，现在自己可以确定，他不是因为兄妹关系才对他这般好，那该不会，他喜欢自己，从小到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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