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狼狈邂逅
蓬莱仙岛，绛纱殿内。
犹豫再三，终于没忍住落笔点在了最后那只眼上。纸上的瞳仁一黑，画中人立时焕出了神采。
我深吁口气，“没毁。”
“婧兮姐姐。”门外传来芍药的声音。
我眼风朝外一瞟，见她正站在门口傻笑，微微有点慌，忙将画纸撸进了手心，瞪眼，“进门也不通报，明天就把你配给东海驮人的臭王八。”
芍药抿着指头瞧我，似是有点好笑，“姐姐你又不凶，唬谁呢。”
“那是。”我睨她一眼，温婉地捋了捋鬓发，“本上仙一向慈眉善目，菩萨心肠，可从来都不会凶。”没心情和她玩笑，“说吧，问得怎样了？”
芍药一张脸立即变得认真，一字字道：“探清楚了，此次下凡历练，姐姐和昙含上仙分到了一组，去往鹿台山，关系为‘恋人’。”
啥？脑中劈来一道雷。
“我不去，我要换人！”我往椅上一歪，“那个昙合上仙一年都说不了十句话，不是低眉浅笑，就是幽幽叹气，我性格这么活泛一个人跟他出去待一年不是遭罪么！”
“哎呀姐姐...”芍药拖长了语调，“你是去历练渡劫，又不是去生猴子，挑人家是谁干嘛？”
“呸！”我啐她一口，“就是要生猴子才要挑人，基因要择优懂不？”
“哦？”似乎听出了话由，芍药满脸狐疑地看我，“难不成你有相好的了？”
我脸红了红，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那刚刚画的是啥？”芍药跳上来就要掰我手指头。
“春宫，春宫……”我嘘笑着躲开她，快速转了话题，“你倒是帮我想办法换个人啊。”
芍药识趣地停下了笑，“听说历练名单是天帝按各上仙的八字命格匹配的，你自己去问天帝吧，他那么疼你，改一下也没什么。”又突地一跳脚，“哎呀，我和千菊约好了去万里山采花，耽误了姐姐作药引可就不好了，先撤了。”说完冲我狡黠笑笑，身形一闪，没在日光中。
要说我住的这个蓬莱仙岛呢律法一向严苛，没有天帝准许，就是再大的仙官都不得私自下凡游耍；天帝近来估计是闷得慌，想找点乐子，便将众上仙两两配对，让大伙儿半个月后下凡历练，一为行善积德，替蓬莱积攒福气；二来也是希望众仙取长补短，彼此于仙法与性情上有所精进。
而我作为蓬莱唯一的药仙，负责每天为各上仙把脉看诊，每个月还得不定时下凡采药，日子过得是糟心的枯燥辛苦。虽然趁采药也会偷玩上个把天，可因怕天帝发现，每次总是提心吊胆的，玩不尽兴。眼下好容易盼来了一次出行机会，我却被配给了只闷葫芦，历练关系还是“恋人”，我特么是死都不愿意。
手心被汗湿了个遍，我才猛然想起了那幅画，刚才怕被芍药撞见当废纸揉了。我展开画一看，见本就没怎么干的墨迹已被揉得到处都是，心里一阵火大，这是嗝屁了吧。
笔墨是晕了，可画中人的惊世美颜还是能辨得清楚。那如潭水一样深沉的眸子，棱角分明的五官，以及那头漆黑如瀑的长发……
前天我带着自深山采来的千年人参去了趟天仙池，想着芍药有事出去了，就蹲在池边亲力亲为地洗了起来。可这人参精根扎泥土经年，足丝黏挂的淤泥特别难洗，从晌午到傍晚，直直洗出了满池子的黄汤，累得我腰酸腿疼的。
就在起身之时，忽觉眼前有一股劲风袭到，杀气乍现。我定睛一看，却是一支利箭正由天仙池的对岸飕飕飕地冲我脑门逼来。
“小心！”
一个男子的声音紧随而至。
“这算毛线。”
我屁股一撅，将人参在水面大力一拍，于池上激起了千层水浪，内力凝聚之上，一声“走你”，将水浪朝来箭猛推了过去。
谁料那只箭竟瞬间破穿了水幕，毫不减速！
我心里一沉，加持了内力，那支箭却仍不受阻拦，携着劲风眼看就要刺穿我的脑袋，瞬间懵了。
这时后面的追箭之人蓦地加快了脚步，几个蹿跃，涉水而来，毫厘间便绕过了疾箭，一把粗暴地抓起我的胳膊掠至池上，避了开来。
我于半空倒进他的怀里，带着几分错愕，几分惊叹，茫然地睁大了眼。只消得这一眼，整个人都不好了——那刚毅俊朗的眉眼间尽显桀骜不羁，仿佛一只脱缰的野马恣意奔腾；漆黑的双瞳充满了无尽的勾摄力，几乎将我拽入深渊。
我能清晰地察觉到自己花容失色的窘态，全程痴汉脸盯着他的五官，呼吸竟羞耻地变得急促起来，哈喇子也不知不觉地顺着口角流了下去——
世上竟有这么好看的人，想我修了两百年的仙，竟特么是白活了。
那双布满担忧的眼紧紧望着前方，忽而眸光一动，低低说了声：“不好。”
“啊？什么不好？”我盯着他脸，痴痴地问。
话音未落，猛觉身下一空，托我的那只手瞬间抽了去。我一个愣神，已经四仰八叉，发着杀猪般的惨呼朝池面坠了下去。
哗——
水声极大，池中绽出了一朵秋菊。
我在水里呛了好几口泥，挣扎了好几下，才终于探到了池壁，浑身狼狈地巴了上去。看到那个人正凌空踏行，几步便追上了长箭，紧接着几个华丽的转身，手掌翻转之际已迅速将乱箭制服。他两指一并，快速将箭收回了箭囊，一连串动作潇洒干练，一气呵成，简直帅呆了！
我没在水中，两眼看得发直。
不远处被飞箭惊动的仙女们纷纷睁大了眼看我，花容失色：“不好啦，绛纱殿的婧兮上仙掉进天仙池了，快去帮忙！”
“不必！”我朝她们大手一挥。
这时他已回身走了过来，我忙收起了痴笑，摆出一脸的严肃，准备好好教训，哦不，勾搭他。却是他率先开口了：“神箭脱身是我的疏忽，险些伤了上仙，还请不要怪罪。”
麻淡，还是酥骨的低音炮，一字字吐得还都清晰腔圆，完美的俊颜搭配完美的嗓音，只能用三个字形容——太完美。
我愣登住了，脑袋跟拨浪鼓一样摇了两下。
他见我不予深究，抬脚要走。
“等一下！”
我立即伸爪出去想拦住他，感觉模样有点粗鲁，又赶紧搔了搔头，拿出十二万分的娇羞：“你看你，把人家扔水里也不管了。”说完我朝他撩了撩爪子，顺便又抛去了几个媚眼儿。
似是在我看似放荡的撩汉手法下受了惊吓，他带着近乎不解的错愕看我，眼里忽然闪过了丝讥诮，唇角似乎、隐约、好像发出了声轻笑？却又很快泯灭了那丝笑，礼貌地回绝了我，“男女授受不亲，我想上仙跳出池子应该不难。”
这次的低音炮竟又带了许多的通透与雅净……
我的脑子瞬间又被掏空，再也无力抵抗……看着他走远，巴在池沿边上的手终于不争气地松了开来，整个身子向后仰平浸在了黄汤里，脑子里此时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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