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倒霉催

　　顾长靖十岁之前是长在京城里的，对于京城里过年的热闹也是有过切身的体会的，只这五年的边关生涯似乎将那些温软的印象都给消磨掉了一般。吃惯了风沙的孩子乍一闲暇下来还真是不太习惯。而五年的远离也让他与娇养着长大的孩子们格格不入，他们爱玩儿的他都没兴趣，什么吟诗作对的他也不太懂。是以，这个年过的，顾长靖并不十分畅快，更何况他也不像其他的官家子弟一般可以呼朋引伴畅游作乐，大多数时间他还是要帮着祖母料理家务的，虽说净帮倒忙，难得的是孩子一片孝心，顾老夫人只有高兴又怎忍心苛责。

　　平日里顾老夫人看着跟在身后转的大小伙子也是心疼，就劝说：“别老闷在家里，你还是个孩子呢。”

　　顾长靖就笑，“过了十五就要回边疆啦，有时间就想多陪陪祖母嘛。”

　　顾老夫人甚是满足，“知道你这孩子有孝心，可也不能总是陪着我一个老太婆消磨时间啊。难得回京一趟，便多出去转一转。且你回京是要看亲的，老憋在家里怎么看亲？”

　　顾老夫人本是逗自己的孙子，只说到看亲这个话题便忍不住叹了气。这京城里的闺秀也不知怎么了，个个看不上她这孙孙。顾老夫人也是憋着气呢。谁家的孩子谁看着好啊，在她看来，她这孙子是没得挑的，模样端正心性单纯又宽厚又大方，更难得的是会疼人，瞧对她一个老太婆都这般有耐心，那日后对自己的妻子肯定是差不了的。

　　顾长靖也头疼，他算是看亲看怕了，那一个个柔柔弱弱的大小姐一见着他那表情那眼神让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一个个吓成那样顾长靖哪里还有旁的心思。人家也是个十五岁的小少年，在边关那一大帮糙汉子闲来无事想老婆的咕哝本来也是有那么点怀春的心思的，对于男女之情本来也是有那么一捏捏的憧憬的。这下可好，这帮大小姐们直接把他那点憧憬给掐灭了。顾长靖于是明白了，啊，原来自己这么不招女孩子喜欢啊。十五岁的小少年伤心了，可是，他还不能说，就怕说了自家祖母也要陪着他伤心了。

　　一听祖母提到这个话题顾长靖就开始打哈哈，“祖母您不要操心了，反正我很快就回边疆了，这亲啊，不看也罢。”

　　顾老夫人一脸的愁容，“孩子话，不看亲怎么能成？你这一走还不知又要几年才能回京，不趁这回定下来，又要等到何时了？”

　　顾长靖苦笑：“祖母，您也说我不知几年才能回京，难道要人家小姐一等就是几年吗？”别说等几年了，便是现在也没有那个愿意嫁他的啊。

　　顾老夫人再说，顾长靖便开始转移话题。顾老夫人越发气闷，“我知道你是什么想法，也不至于都那么没眼力，且瞧着吧。”

　　瞧？瞧什么啊？

　　顾长靖实在不愿跟祖母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说下去，恰逢小厮通报顾铭少爷上门拜见。顾长靖总算是松了口气。

　　顾铭自那日被顾长靖揪着耳朵从酒楼上揪下来就对这位族兄畏惧得紧，生怕这位兄长对自己父亲说什么，就怕自己这个年过不好。一连几日提心吊胆，这年也过了，还过得挺好，他父亲显然是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爱当街调戏少女的。顾铭这才松了口气想起要来拜谢一下这位兄长没让自己做出更丢脸的事情。

　　鼓足了勇气上门，在拜过顾老夫人之后，顾铭有些后悔自己干嘛要来找这位族兄了。

　　顾长靖看他的眼神热切得很，让顾铭直以为自己是块香酥糕被饿了几天的人给盯上了。直到顾长靖拉着顾铭快步离开，顾铭都还是懵的。

　　看着两个小少年远去的背影，顾老夫人笑骂了一句，“还说要陪我老婆子，这不走得比什么都快么。”却是打心眼里高兴，她知道自己的孙子为什么不出门，这孩子有孝心是一方面，主要还是他与京城的同龄人都说不上话，可不就只能窝在家里陪她了么。这下子看着自己孙子与顾铭那孩子似乎挺熟，顾老夫人便也放心了。顾铭那孩子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性子虽软了些，却也稳当，是个好孩子呢。

　　顾长靖出了院子门便放开了顾铭，搔了搔头，不知该如何开口。他着急火燎地拉着人出来，不过就是为了避开祖母的唠叨，若是唠叨别的事情也还罢了，偏是看亲这等事情，他又接不上话，且他一个小少年对此等事情终究还是有些羞涩的，这才找借口拉了顾铭一起出来。出了门，却发现自己这般拉着人出来不礼貌，被顾铭莫名其妙地一盯，顾长靖更是尴尬了。

　　顾铭无语了，他才与顾老夫人说了两句话便被这位兄长给拉了出来，他还以为这位兄长有什么事要与他说呢，都已经做好了被教训的准备了。顾长靖十岁之前在京城里时与顾铭算是一起长起来的，只这几年由于顾长靖远在边关便有了些疏远，但甭管怎么着，顾铭对这位兄长的性子还是有些了解的。顾长靖一向眼里揉不得沙子，瞧见自己调戏少女，虽没有告知自己的父亲，但怎么着也要训他几句吧？但是，等了半天不见对方说话，倒是发起呆来了。

　　顾铭自问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顾长靖发呆他不能陪着发呆啊，便拽了拽顾长靖的衣袖，“长靖哥哥？”

　　顾铭小公子长得秀气，刻意讨好地叫着长靖哥哥的时候更像个小姑娘，顾长靖便叹气，“你若是姑娘便好了。”

　　顾铭暗自翻了个白眼，你才是姑娘呢！还不能翻脸走人，把柄在人家手里呢，“什么意思？”

　　顾长靖又叹气，像个小老头，“祖母正愁着我看亲的事儿呢，可惜那些闺秀都怕我。若你是姑娘，咱俩打小一起长起来的，你肯定不怕我。”没什么心眼的顾少将军在自己竹马竹马的交情面前，很快便露了自己的底儿。

　　我是姑娘我也不嫁你啊，倒霉催的那天瞪我一眼差点把小爷吓尿了！顾铭愤愤腹诽，脸上还得带着笑，“长靖哥哥说笑了，哪有都怕你啊，那天那个小姑娘不就不怕么。”非但不怕，还与这家伙聊天聊得开心着呢。

　　“哪个？”顾长靖一时反应不过来。

　　顾铭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倒霉催的他提这茬干嘛！提着不就等于提自己那天的荒唐行径吗！但是眼看着顾长靖很是认真地瞅着自己也还不能不答，“就那个在茶楼碰见的小姑娘啊。”

　　顾长靖想了半天才想起顾铭说的是谁，“哦，那个啊，那是五公主。”

　　顾铭一个踉跄，“公……公主？”眼睛都直了，天哪，来个雷劈死他好了！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就荒唐了那么一回，被顾长靖碰见不说还得罪的是当朝公主！

　　无视顾铭一脸的呆滞，顾长靖叹了第三口气，“那小公主也太小了啊，她才几岁啊？”

　　大哥，这不是你要挑挑拣拣的货物好么？这就开始考虑那小公主了？你好歹先考虑一下一个皇家公主跟你合适不合适好么？顾铭简直跟不上顾长靖的思路。顾小公子只觉得他长靖哥哥在边关呆了五年把脑子都呆没了。自问很正常的顾小公子觉得自己此次来镇国将军府就是个错误，他跟这顾长靖当真是没法交流。

　　悄悄抬起了脚准备偷溜，把礼貌二字刻在了骨子里的顾小公子偷溜之前还不忘跟人家说一声，“长靖哥哥，没事儿我走了啊。”

　　顾长靖再次回神，“啊？哦，这就要走了啊，你今日来是为什么事来着？”

　　顾铭小公子欲哭无泪，倒霉催的他打什么狗屁招呼啊！

　　支支吾吾准备找借口搪塞的顾小公子突然灵光一闪，“啊，那个啥，这不明日就是花灯节了么，街上都在挂花灯准备过节，可热闹呢。我想着长靖哥哥久未回京，许是对这京中的气氛是有怀念的，便想着找长靖哥哥出去玩儿的。可是看来，长靖哥哥是没有心情出去了，那我便自己去了。”

　　“那便走吧。”

　　说的正起劲的顾小公子被这样一句话彻底打懵了。

　　你不是心情不好么！心情不好不就该窝在家里么！逛什么街！看什么花灯！走什么走！

　　顾小公子的内心咆哮顾长靖自然是听不见的，一手拽了顾铭跟拽着个狗子似的便将人拖走了。

　　“那个啥，长靖哥哥，要不咱还是明天晚上去看吧，明天才是花灯节么……”顾铭还在试图阻止一下突然起了兴致的顾长靖。他才不想跟顾长靖一起逛街啊，只要今日脱了身他便保证再也不要出现在这脑子不正常的家伙面前了，明晚爱谁陪他看花灯便谁陪他看！

　　“咦？你不是说今日也挺热闹的么？”顾长靖歪头看了，眯了眼睛，不自觉的动作显露出不自觉的杀气。

　　顾小公子腿一软，“是是是……热闹……热闹……”内心狂抽自己嘴巴子，叫你嘴贱！叫你乱说！叫你热闹！叫你花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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