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开门红
注意到这美貌妇人的神色变化，钱阿宝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对方立刻回过神来，加深了微笑，柔声细语地道：“我的意思是，阿宝的父亲是不是唤作钱盛文？你爷爷的尊名是钱有为？”
钱阿宝点了点头，这人似乎和钱家很熟悉的样子，也难怪，毕竟是从水芦村嫁出去的。
“娘，你认得这妹妹的家人？”韩祯也一脸好奇地问道。
她笑着点了点头，看着钱阿宝的目光里多了两份慈爱：“我叫做苏菁菁，你唤我苏姨就好。你爹当年曾是我父亲的学生，我们同在水芦村长大，和你们家熟悉的很。”
“原来是这样，那还真是缘分。”韩祯恍然大悟。
钱阿宝也反应了过来，原来眼前这美妇人就是苏如意的小姑，当年差点和她爹成婚的那个人。那也就是说，苏如意先前便是因着与韩祯的婚事而偷哭了？
“苏姨好。”她乖巧地唤了一声，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钱阿宝总觉得，苏菁菁神色中的那份慈爱让她有种别扭的感觉。
苏菁菁笑着点了点头，开口问道：“我出嫁时你父亲还未娶亲，不知你母亲是何方人士，也是这水芦村中人吗？兴许我也认得呢。”
“我娘唤名姚绣绣，是邻村陶然村人士。”
“哦……这样呀，苏姨倒是不认得呢。瞧阿宝这副水灵乖巧的模样，你母亲定然是个美人吧？”苏菁菁说着，垂下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
姚氏的长相端正，虽只是中上之姿，放在乡下这种地方也算得上是标致的美人了。苏菁菁的话虽然是在变相的夸她，直觉上却让她觉得有些虚假。
苏菁菁似是从什么回忆中回过神来，冲她温声道：“小丫头快回去吧，别叫家里人等急了。好些年没见了，改日苏姨亲自上你们家拜访。”
“苏姨再见。”钱阿宝道别了一声便挽着菜篮子走了，与苏菁菁相处之时，钱阿宝有种不大舒服的感觉，因此也不想多做停留。
留下苏菁菁一人望着她小小的身影，表情一片复杂。回娘家的时候，她有心向家里打听过钱家的近况。
听说，钱家这些年以来，一贫如洗，日子过得不怎么样。
听说，他后来娶了杀猪匠的女儿，膝下育有一儿一女。
听说，他考了三次也没能考上秀才，如今在镇上田地两边奔波劳累。
苏菁菁眼中涌上几分怜悯的神色，心中有一丝不知是庆幸还是愧疚的感情，她喃喃地道：“倘若当初我嫁进钱家，兴许他们如今便不会过的如此艰难。”
不过，幸好她没嫁给钱盛文。
“娘，你在说什么？”韩祯一脸疑惑。
苏菁菁回过神来，拂了拂精致纱衣上不存在的灰尘，她缓下脸色，眼神温柔地伸手抚了抚韩祯的头：“没什么，走吧。”
钱阿宝回到家里，向家人报道了一下食肆的修建进度。已经过了一个半月多的时间，李成蹊请来的工匠个个手脚麻利，约莫再有个七八天食肆便可以开张了。在这几天里，她们要抽空去镇上购置桌椅碗筷这些东西，将食肆给布置好。
花了不少功夫，一家人终于将食肆内部都装点好了。一楼的大堂中摆了有六张大桌子，两张小桌子，约莫能容纳五十多个人同时进餐。
开张的前一天晚上，钱盛武夫妇借了梁家的驴车，将明日开灶要用的蔬菜都运进了食肆的小仓库。因天气炎热，一般的蔬菜也只能存放三天左右，而为了保证肉类的新鲜，钱家决定每日从村子或镇上运新鲜的过来。
钱阿宝心头思索，如果以后赚得了足够的积蓄，还是建个地窖来比较好。
五月末，钱李两家终于踩着这个月的尾巴将食肆规整好了。食肆的名字叫做“有间食肆”，是钱阿宝起的，李成蹊觉得这名字不错，既风趣又接地气，自掏腰包刻了一幅牌匾来挂在了大门前。
安朝的鞭炮还是很贵的东西，因着手头预算有限，钱家没有买鞭炮来庆祝，而是在食肆的门前和房檐上挂了些喜庆的大红灯笼。
六月的第一天，食肆便正式开了张。一群人兴奋的一晚都没睡好，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赶到了食肆，风风火火地忙碌了起来。
钱老大爷负责看家，照料田地和菜地。钱盛武负责运送从姚一刀处低价购得的猪肉，其他人都在食肆中各司其职。而李婉得知了消息后，嫌一个人在家中没事做，便也跟着姚绣绣来做饭，瞬间大大减少了人手不足的压力。
食肆大张旗鼓地修建了两个月，溪山南路上来往的行人商客早就得知了消息，是以第一天食肆一开门，临近中午时，很快就有人好奇地踏了进来。
第一个上门是一对从其他村子赶去嘉县探亲夫妻，见有客人来，金宝立刻手脚麻利地将一张桌子擦干净问道：“两位客官要些什么吃食？咱这儿有菜谱，想吃什么您慢慢看。”
说着，就将钱阿宝兄妹制作的菜谱递给了男人，那男人显然是识得些字的，翻了翻菜谱便点了两个家常菜，分别是烧茄子和黄瓜腱子肉，又要了两碗米饭。
钱阿宝帮着择菜，姚氏手上动作飞快，不一会儿就熟练地将两个菜都做好了。
夫妻二人吃的很快，银宝连忙倒了两杯凉下来的开水递了上去：“客官，咱食肆里的水是不要钱的，您壶里的水见底了只管唤我们便是，如果要喝茶的话，就得另外加钱了。”
男人了然地点了点头，顺口夸赞了句：“你们这食肆里的菜味道不错，而且都新鲜得紧。”
这一顿饭共花了六文钱，付账的时候，男人也很爽快。钱子铭负责收钱记账，除却成本后，利润大约是二文钱左右。
钱阿宝迅速地计算了一下，镇上最差的食肆一天的客流量保守估计能有四十人左右，有间食肆位于商道旁，来客要更多，倘若每顿饭都能有二文银子的利润的话，那一天就能有八十文钱的收入！
按照镇上食肆的标准人手配置，再算除工钱的话，利润差不多在六十文上下，与镇上的普通食肆水平相当。
听她算得的数字，张春竹很是激动：“我的个乖乖哟！一天六十文，那一个月不久能赚得小二两银子？”
其他人听得也是兴奋不已，早知道镇上那些开食肆的都赚钱的很，但从来没想过竟能这么赚！
钱阿宝微微一笑：“算不得很赚钱，咱只算了菜肉成本，那些个煤炭柴禾还有运货的花费都没算进去呢。”
钱家自家的菜地粮食本来就自己人都不大够吃，如果把这些成本都算进去，再加上他们家自己的花费开销，实际的收入就不那么高了。
但每个月一两的利润也是有的，这和钱家之前的经济境况比起来，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约莫这样干个两年出头，他们就能回本。
见到了发家致富的希望，所有的人都显得很有干劲，越临近夕食时刻，上门的人便愈发的多了。姚氏一开始还能应付的住，到了后面就开始力不从心了，连李婉一同上手都忙不过来，渐渐开始有人等不及的催喊了。
“我这桌的肉沫茄子呢？”
“掌柜的，我的干煸豆角怎么半天了还不上？”
“我要的白菜丸子汤……”
“客官莫急，马上就好！”金宝银宝两兄弟一边安抚着，一边四处端茶递水，后院刷碗的张春竹，更是快一个时辰了腰还没直起来过。
食肆里除了来往赶集从商的行人，还有许多是在朝廷处报名修路的工人，后者时常零零散散几个人拼凑一桌一起点菜，随后均摊饭钱。
于是有的小团体便因为谁吃的多了谁吃得少了在食肆里吵了起来，引得周围的食客频频皱眉侧目。
钱阿宝眼皮一跳，连忙过来笑着打圆场：“客官莫急，咱这食肆第一天开张，图个喜庆，这茶钱便免了罢，在座的各位也是一样。”
乡下镇上的村民百姓本来就素质高低不一，做生意最重要的还是要以和为贵，和气才能生财。钱阿宝深知这个道理，便也没有舍不得那点茶水钱，何况这才开张的第一天，她不喜欢弄出什么不吉利的幺蛾子来。
这几人要真在店里头打起来，他们可就遭殃了，谁叫目前在食肆里干活的，不是女人就是老人和孩子呢？
几人看店家这样做，也很给面子的相互抱怨了几句，付了钱便离开了。钱阿宝松了口气，这才继续一边记账一边做些零碎的杂活。
整个食肆里都忙得团团转，直到黄昏时分打烊后，累得像狗一样的众人才得以喘气。
张春竹拿着蒲扇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扇着：“哎哟！累死老娘了，我这辈子也没洗过这么多的碗，比在地里头干一整天活都累！”
忙到现在，所有人都还没吃晚饭，姚氏还在灶间忙碌着烧菜，钱老太摆好桌椅，才坐下来歇息道：“今儿个一天进账了多少文钱？”
钱阿宝借着昏暗的灯光对着账本写写画画，好一会儿后，她才用略微颤抖地声音说道：“一……一共四百一十六文，除却本钱，大约也就是赚了……一百三十文钱左右。”
屋内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好一会儿，张春竹才一个激灵地跳起来，高声尖叫道：“一百三十文？”脚边的长椅随着她的动作，也咣当一声巨响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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