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四十九】
在陆生以为一切都发展到最糟糕的情况时，加奈向他走近了一步，平底鞋让她面对低丧着头的陆生时也不得不仰脸面对，她笑了笑：“身体不太舒服不过还算健康，至于你可以做的事……”她抿了抿唇，眉眼弯弯，“接下来的八个月，还要麻烦你多加照顾了。”
陆生想也没想地点头：“嗯，我会好好……”
等等，八个月？八个……
陆生脑中轰的一声。他迅速抬眼，与加奈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不可置信地拉住她的一只手，另一只手放到她小腹，不确定地小声道：“它还在？”陆生对上了加奈眼里的笑意，喜不自胜，“它还在的是不是？”
已经是不需要回答的问题了。
加奈有点懵，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它还在”，在陆生顾自惊喜的时候，问道：“你怎么知道了？我刚刚才拿到检查结果，才确定的呢。”
陆生激动得不行，语无伦次地说了“梳妆台”三个字，然后不顾医院门口来往的人流，一把将加奈抱起来，转身就走。
加奈被他吓了一跳，也没心思管旁人的眼光了，等被抱进了云车里，被安安稳稳放在软垫上坐好了，她才想起刚刚陆生不太正常的举动，刚要问，陆生转头掀帘子说了地点，她等陆生走回来了，准备开口，陆生又掉头探出头去吩咐了一句：“稳一点。”
加奈看他亢奋，忍俊不禁，陆生回头看她掩唇笑呢，眼神立马变了，他几乎是扑到她腿边，把她的手攥住了，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眼睛亮亮的满是欢喜：“加奈？”
陆生之前说过，戒指被戴上就表示她做好被求婚的准备了。
加奈神色如常：“链子断了，我就直接戴着了……”
陆生的心坐了小半天的过山车，这会儿真是什么狡辩都听不进去了，扣着加奈的脑袋吻过去，只觉得整颗心终于有了归处。
两人回到青风镇正好是饭点，陆生不让加奈动手，自己又不会做，飞速叫了外卖，把加奈拉到沙发上坐好，自己枕着加奈的腿，挨到她肚子上听胎动。
这才一个多月能有什么胎动啊，加奈无语死了，跟陆生说他也不听，把人抱得紧紧的，就靠着，一双眼亮闪闪的，嘴里不停说着“我是爸爸”“宝贝你真乖”“你妈妈可辛苦了”，直到外卖到了，陆生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加奈笑得直抖，心安理得地坐在餐桌前等着陆生把饭菜誊好给她端过来，奖励地拍拍他的头，夸他懂事。
陆生比加奈小三个月，加奈以前老是说他太孩子气，他最烦加奈拿他当小孩子看，现在高兴疯了，被加奈做了这种哄小孩儿的动作也不恼，吃饭也挨得特别近，巴不得皮粘皮肉贴肉，加奈饭都吃不好，拿筷子敲了他脑袋他才消停点。
陆生点的都是加奈爱吃的，她一早上没吃什么东西，也觉得饿了，可是不知怎么胃口却不是很好，陆生劝着她多吃了几口，还心疼着：“刚刚在医院，怎么看你脸色那么差啊？”
他就是看她脸色不好才瞎想的。
加奈眨眨眼回想了下：“吐了两次，还有点难受，你就到了。今天第一次有反应，我也没准备好。”
陆生这么一问，加奈就想起自己在回来路上想问却被打断了三次的问题了，停下筷子问他：“你见到我的时候怎么看着要哭了？还扭头就走，想什么了？”
陆生还在心疼他的加奈受了罪，听她问起来，想起自己原先那点弯弯绕绕，瞬间不好意思了。人加奈是去检查的，是去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怀孕了好告诉他的，他倒好，想了一路的自己的娃儿要没了，加奈不想跟他在一起了，还敢把人丢在身后想自己走，比个姑娘还扭捏，陆生回想起来自己都脸红，也不敢说，支支吾吾地找借口。
加奈看他奇怪，就自己循着线索猜，陆生看她表情，生怕她猜出什么来气着她自己，连忙岔开话题道：“我这次回去见到夏实了，她要结婚了。”
加奈当年从浮世绘离开就跟以前的长辈朋友都断了联系，夏实帮她许多忙，她跟夏实六年没联系了，心里也是挂念的，听陆生这么一说，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向他询问昔日好友的情况。
“挺好的，未婚夫是个银行职员，对她很好，两家人也都很满意，前不久订婚了，九月份的时候会在教堂举办婚礼。”陆生忽然抬头看着加奈，“加奈想在哪里举办婚礼？日式还是西式？”
加奈看他想一出是一出，忍着笑没理他，让他接着说夏实的事。
陆生“哦”了一声，没敢反抗，接着说：“她因为以前的事一直很不待见我，”他抬眼看了看加奈的脸色，才继续说，“这次是偶然在街上遇到了，我告诉她我找到你了，我们就聊了几句……加奈，要不我们也去教堂吧？”
加奈敲了敲碗，瞪他，有完没完了？她答应嫁给他了吗？
陆生立马蔫了，又想起夏实当时无话可说的表情，摸了摸鼻子：“她问你过得怎么样，时间紧，我没多说，她就把名片给我了，让我交给你，叫你给她发邮件或者打电话……”
加奈从陆生那里接了名片，看着上面“鸟居夏实”的名字，心里也是感慨，陆生跟她说“不过加奈穿白无垢也好看的，要不然我们两种都办一场”，她也不搭理他了。
下午到了安世放学的时间，陆生让加奈留在家里，他自己去接安世，加奈答应了，等他走了，拿着夏实的名片打了电话。
夏实刚刚下班，接到未知来电还没反应过来，听到加奈问了个好，在大街上差点没跳起来：“加奈？！”
“嗯，是我。听说你要结婚了，恭喜呀。”
“谢谢。”夏实哎呀了几声，“你这丫头真是的，这么久都没个电话，我以为这辈子都听不到你的消息了！你去哪里了？和什么人在一起呢？陆生怎么找到你的？还回来吗？”
她一大堆问题，加奈挑着简短答了，听见夏实在那边唏嘘，加奈也感慨万千，末了听见夏实问了一句：“我听陆生说，你有儿子了？多大了？有照片吗？发给我看看。”
“五岁半。”加奈答，“你也把你的照片发给我吧，我看看你现在什么样了，也给他讲讲你。”
夏实爽快地应了，又顿了顿：“加奈，五岁半？是不是……”
“嗯。”加奈握着电话听筒，平静地回答，“是的。”
“陆生不知道吗？他跟我说起的时候只说是你的儿子。”
“嗯，他还不知道。”
“你们真是……”夏实一噎，也不知道怎么说了，她快到家了，跟加奈约了再联系就挂了电话。
陆生精神了一个白天，到傍晚把安世接回家了，那股兴奋劲才下去一点，跟安世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话。之前答应什么时候要让安世坐蛇在天上飞一会儿，因为不能太惹人注目，就只能在晚上飞，今晚正好是个少云的月夜，吃完晚饭，等天色完全暗下来了，陆生就领着安世上屋顶，招来了自己散步用的飞蛇下仆。
“它叫蛇蜒，安世要记住它的名字，以后如果它在附近，你也可以召唤它。”
蛇蜒是陆生的父亲鲤伴某次外出捡回来的，它在妖怪中的等级比较低，不能变成人形也不会说话，鲤伴发现它时它身上许多伤，一看就知道平时被欺负得很惨，就把它收留在了奴良组，后来就成了陆生的散步专用代步下仆。它安静乖巧，又通人性，虽然不能说话但是很好交流，陆生把它介绍给安世也是很放心的。
安世趴在巨大的蛇头边，摸着蛇眼旁边冰凉的蛇鳞，很认真地打招呼：“蛇蜒你好，我是安世，谢谢你愿意带我飞，请多指教。”
蛇蜒吐着信子，发出愉悦的“嘶嘶”声。陆生等他们互相打了招呼，把安世抱到蛇背上，放在自己身前坐着，跟庭院里的加奈打了招呼，就让蛇蜒自己在天上转转。
身体远离地面，视野渐渐开阔，安世跨坐在光滑的蛇身上，没有什么保护措施，他两只手紧紧撑在蛇蜒背上，又紧张又兴奋。到了一处，安世指着下方的一所小学回头看着陆生道：“陆生叔叔，妈妈说等我长大一点了就让我到这里念书！”
陆生让他坐稳了一点，然后问他：“安世，如果我想把你和你妈妈接到本州去生活，让你离开青风镇，到别处念书，你愿不愿意？”
安世屋里贴着地图，陆生教他看过，也圈出关东平野那一块说自己是从那里来的，安世对地理位置没多大概念，只知道那里和青风镇隔着海峡和山川，听到陆生说到本州去，他立马问：“是要去陆生叔叔家里住吗？”
陆生点头。
“那你要和妈妈结婚呀？”
陆生再次点头：“嗯，你愿意让我娶你妈妈吗？”
“唔……妈妈愿意吗？”
陆生想起加奈手上的戒指和肚子里的小包子，摸摸安世的头：“应该是愿意的。”
他看安世扭头跟他说话有些费力，就把安世抱起来掉了个头，面对面放到自己盘坐的腿上：“你呢，你愿意让我做你爸爸吗？”
安世听到“爸爸”这个词，眼睛一亮，他看看陆生，表情有点迷茫，像是想不太懂让陆生叔叔当他爸爸的意味。
他们已经上升到了有云的地方，正从一朵云中穿过，离月亮很近，陆生的脸在月光下十分明朗。这个人对妈妈很好，对自己也很好，他会带自己去游乐园，会让他坐在蛇蜒身上看樱花，还教他游泳，也许有时候稍显笨拙，但是已经满足了安世对父亲这个角色的所有期许。
安世不说话，陆生也不催，就把他兜在怀里静静看着，半晌，安世仰头回话：“愿意的。”
陆生又去揉他的头发：“那要是再给你添个弟弟或者是妹妹，你愿意吗？”
安世的小脑袋已经不够用了，他愣怔地看着陆生：“可是牧野伯母说，妈妈只要我一个的呀。她说妈妈不想要小宝宝，是因为不想把给我的爱分走。”
加奈绝对不是这么想的，她就是嫌每次都回复别人很麻烦，也懒得一一解释。陆生摸摸安世的头：“不会分走你的爱，我和你妈妈会和以前一样爱你，我还会更爱你一点。要是有小宝宝了，你就是宝宝唯一的哥哥，到时候再多一个人来爱你，你愿意吗？”
安世一听，这么多人爱他，心里也乐意了，抓着陆生的手臂说：“那陆生叔叔快点跟妈妈结婚吧，然后我要叫你爸爸，还要当哥哥。”
陆生捏捏他脸：“想让我当你爸爸啊？”
安世拿出十二万分的真诚点头：“想！”
不愧是加奈的孩子，太招人喜欢了。陆生由着他在天上又飞了几圈，怕吹风太久要感冒，才罩着羽织把人带回去了。
回去时加奈正在看手机，陆生过去把手机拿了，说别看太久，又领着安世一起去洗澡。
加奈等爷俩进了浴室，又把手机拿回来，夏实看了她发过去的照片，刚刚回了一条消息：“这也太像了！长的这么像，陆生都不知道？”
看看，别人一眼就认出来，偏偏他不知道，还一天到晚庸人自扰。
加奈叹气回复：“我说跟他没关系，他就从没怀疑。”
夏实发了一串省略号，最后说：“该说他听话还是骂他蠢？”
加奈笑。两人又聊了几句，加奈听见陆生他们要出来了，跟夏实道了晚安，把手机放了回去。
夜里加奈想起跟夏实的对话，有点睡不着。她也觉得陆生太听话了，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也不晓得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陆生也睡不着，兴奋的，他跟安世出去那会儿把正经都装完了，现在只想粘着加奈，逮着机会就表明心意，加奈一天下来也挺疲累，没心力管这大孩子，半梦半醒的，觉得自己被人圈紧了，陆生贴着她耳朵低声说：“加奈，谢谢。”
她似乎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背，也或许没有，这一晚她睡得很沉，陆生抱着她一夜没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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