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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三个人


  月夜,着着花裙,梳着小髻的花照月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迈着轻快的步子,沿着通往枕霞阁的小路走着。月亮发出柔和的光,整个山庄仿佛置身于银色的光海之中。晚风拂过路旁几株盛开的金桂,桂花的浓香渗在晚风之中,装点了温馨又静谧的夜晚。不远处,枕霞阁顶上的琉璃瓦被月光照射,反出幽蓝色的光,宛如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面。被风吹动的花树发出沙沙沙的声响,哒哒哒,青缎面的绣花鞋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富有节奏感的响声。

  倏地,花照月突然停下脚步,一面抬起手,将被风吹乱的一缕碎发夹在耳朵上,一面又细心的观察着四面的环境,确定周围已经没有人。确定四下无人之后,她快速将手中的食盒置在地上,然后从广袖中取出一个牛皮纸包,而那个牛皮纸包里装着的是能置人于死地的□□,砒/霜。她干脆利落的将那白色的□□散在还留着余温的海棠糕上,再抖了抖,用指尖抹了抹,确定看不出这是下了毒的海棠糕后,又迅速将手指在帕子上抹了抹,再将食盒合上,继续佯装成开心愉悦的样子,提着食盒漫步在青石板路上。

  今夜陆雪欢守在枕霞阁,本身花照月觉得今日并不是一个可以动手的好日子,但是在她入睡之际,谢知雨唤了她过去,将一盒刚出炉的海棠糕塞给她,让她给正在枕霞阁守卫的陆雪欢送去,说是今晚陆雪欢没用晚饭,担心他在后院吹着冷风,饿着肚子。

  那一刻,花照月觉得机会真真是自己会来敲门。

  迈上最后一级台阶,花照月抬首望去,只见此刻的陆雪欢正坐在枕霞阁的阁顶上打坐,纹丝不动,宛如一尊安静又祥和的佛像。

  她步上前,将五指张开的左手置于唇边,唤着:“三公子!”

  陆雪欢闻声,立刻停止运功,以免体内浊气冲撞气脉。随后,他回首望去,只见一身花裙的花照月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朝着自己招手,那可爱的样子就像一朵吐着香气的小梨花。陆雪欢起身,随意的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然后起了一个轻功,从高大的枕霞阁上跃下,蜻蜓点水般的落在花照月面前。

  “不是同你说,这里很危险,没事不要来这里吗?”

  见迎面而来的不是欢悦,而是陆雪欢蹙着浓眉的责怪,花照月便有些委屈的皱着眉头,可怜巴巴的望了陆雪欢一眼,又垂下头看着手里的食盒以及自己的脚尖,用轻到如蚊子叫一样的声音说:“今儿三公子急急来这枕霞阁加防,没有用晚饭,夫人和二小姐担心三公子守在手里饿了肚子,所以特地命归园的小厨房做了海棠糕,命小月给三公子送来。”

  陆雪欢低首看着花照月那双含着泪光,好似下刻就有泪滴要落下的眼睛,那张扁着的小嘴,心里便想着方才自己是不是凶到他了,又接过花照月手里那只食盒,用着耐心又带着安慰的口吻,说:“好了,不是你的错。”

  初见花照月的时候,她手里弹着琵琶,皱着眉头,泪花在那双漂亮的眼里打转,让人觉得辛酸又可怜。于是,每每只要花照月这副样子,他的心都能软下来,无论她是翻了天还是搅了地,他都能原谅她。当然,他也确定花照月是那种安静不张扬,踏实不冒失的女孩子,也不会干出翻天倒海的错事。

  陆雪欢迎着花照月坐在一旁的石阶上,坐在他身旁的花照月看着眼前这个抱着飞雪剑,大喇喇的坐在青石砖上的陆雪欢,心想这陆雪欢脾性好,待人随和,根本不像一般世家公子那样。

  陆雪欢一面将食盒打开,一面又打趣道:“你就是仗着我二姐护着你,吃准了我不敢骂你。”

  这谢知雨喜欢护短是出了名的,而且这绣春山庄的人都知道,那二小姐喜欢花照月这长相平淡且性格安静,寡言少语的女子。

  花照月看了陆雪欢一眼,然后垂首一边用指甲盖刮着残留在指甲缝里的□□,一边道:“小月不敢。若三公子恼了小月,那将小月赶走便是。”

  “你什么都不会做,也不懂为人处世之道,除了我这丹枫苑还能去哪儿??”

  花照月沉默不语,想起往年她一人在江湖行走,确实,她除了杀人,其余什么都不会做,也不懂人情世故,一直是孤身一人。

  见花照月不说话,陆雪欢将食盒中一个面上覆着果丝,瓜仁和芝麻,撒着饴糖,飘着甜腻香气的海棠糕递给花照月:“好了,其实我不怪你也不恼你,更不会赶你走。”

  看着陆雪欢手里的海棠糕,花照月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吓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立马摆了摆手,拒绝道:“三公子,这是夫人和二小姐的心意。”

  “厨房做了那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小心烫”

  花照月见眼下推脱不过去,便颤着小手,细汗涔涔的接过撒满了砒/霜的海棠糕,面上保持着笑容,心又一沉,实在觉得这手里的海棠糕烫手。

  她伸着脖子,佯装着自己要去咬那层金黄香脆的酥皮,而一旁的陆雪欢凑近嗅了嗅那海棠糕的味道,便大手一扬,将花照月手里的海棠糕打落在地上,嘴里喊着:

  “别吃!有毒!”

  花照月被陆雪欢的反应吓得打了个寒颤,随后又赞叹怪不得这陆雪欢可以成为一家之主。

  突然,窸窸窣窣的声响传入她的耳朵,她闻声望去,只见一只黑白相间的野猫从一旁的灌木丛里跳了出来,跃上高墙,朝着她和陆雪欢两人喵喵直叫。但是,她知道方才那动静应该不是一只野猫发出来的,那么大的动静,应该是人擦过树叶发出的声响。

  当她的眼睛凝睇着那在月下发着幽幽绿光的灌木丛时,一支急促又闪着金光的单发黄铜袖箭从灌木丛里发出来,笔直的朝陆雪欢飞去。

  花照月也没有思考,整个人便将陆雪欢扑倒在地,大叫着:“三公子,小心!”

  因为躲避的急时,那支黄铜袖箭打在了一旁一棵粗/壮的榕树树干上,而被击中榕树树干立刻裂开了几道口子,然后像个中箭身亡的战士,沉沉的倒在地上。

  内功好强!望着那灌木丛的花照月和陆雪欢同时想着。

  还没等两人做出动作,一股强而有力的剑风又从那灌木丛中飞出来。陆雪欢见景,一个转身,左手将花照月揽入怀中,执着飞雪剑的右手用力一挥,那股横向二来的剑风便被飞雪剑劈成了两段,朝四方飞去。

  脑海里浮现的是那棵裂开来的榕树,眼下又看到那股剑风,花照月心想看起来有高手和她一样瞄上了那山水琉璃宝镜!

  是敌还是友?若是战友,这些个月沈星河没有一纸书信来通知她,他又安插了别人在这里?若是敌人,那么这个躲在灌木丛里,只知道使着暗招的瓜怂又是哪路货色?

  正当花照月想着这些时,陆雪欢将其拉到自己的身后,用飞雪剑的剑尖指着那阴处的灌木丛,喝道:“躲在暗处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出来一战!”

  只听灌木丛中发出一声带有讽刺之意的冷哼,随后,数十根银针从灌木丛飞了出来,如那恶鬼的索命白爪,又似那从天际坠落的流星,直朝花照月坠去。

  陆雪欢算是看出来了,这人料定花照月是他的软肋,才如此针对花照月,嚣张妄为。

  陆雪欢一把捞起花照月,单手将其抱在怀里,随后又是向后跳了三步,躲过了那些尖锐的银针,而那些银针扎进了地砖缝之中。霎时间,只见火光四射,那些银针针尾的引线被引燃,嘭嘭嘭几声巨响在风中回荡,而地上几块青石砖被炸的四分五裂,浓烈的火药味在空气中蔓延。

  躲在陆雪欢怀中的花照月看着那手法,又闻到这火药味,便得知,这人用的是秦川玉泉阁的飞花针。这玉泉阁的飞花针不如暗器祖师爷唐门的暴雨梨花那般的快,也不像乾坤阁阁主沈星河的乾坤一掷那般狠,但是强在爆炸性大,范围广,一根银针轻轻朝那人群中一飞,一旦引线被引燃,便能炸伤周围许多人,宛若一朵爆裂的红花。

  这秦川玉泉阁的阁主易冰清素来冷漠无情,不问江湖世事,这玉泉阁弟子怎会在这绣春山庄,可真是奇怪?

  花照月想着,而陆雪欢将花照月安置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正准备提剑回击的时候,花照月看到一个黑影似壁虎一般,从那灌木丛中跃起,四肢攀上高墙,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她的视野当中。

  “三公子,那人逃了!”

  花照月刚一喊,众多侍卫因为听到打斗声,从枕霞阁另外一边赶来。

  陆雪欢凝视着那两个掉落在地上的海棠糕,又想起那个针对花照月的黑影,脸上扬起一丝狠戾,下令道:“彻查山庄!”

  说完,陆雪欢收起银剑,命一个侍卫送花照月回丹枫苑,自己踏着快步领着侍卫们下了台阶,往绣春山庄各个院落里去了,就像一个即将赴战场作战的年轻小将。

  花照月凝视着陆雪欢离去的背影,又想起方才那个躲在灌木丛的瓜怂,她冷笑一声,心想这绣春山庄估计要有一场大戏。

  第二日早上,小童伴鲤急急忙忙的跑进花照月所住的水榭,也不顾花照月是醒着还是睡着,只是抓起花照月的肩膀,对她一阵摇。一身骨头都要被伴鲤摇散的花照月揉着惺忪的眼,还没开口问跳上她床的伴鲤,伴鲤就叉着小腰,张着嘴大喊着:“小月姐姐,快醒醒!”

  垂着脑袋的花照月皱着眉头,低语道:“什么事啊?”

  “昨儿有人在三公子的海棠糕里下毒,夫人和二小姐要传你问话呢!”

  闻言,花照月才算是睁开了眼,急忙洗漱完毕,跟着小童伴鲤去了花园石亭,拜见正在发难于后院厨房的众人。

  花照月提着裙子快步登上石亭,给谢氏和谢知雨行礼:“夫人,二小姐。”

  素来不喜欢花照月的谢氏手里拿着一个茶盏,慢条斯理的喝着热茶。她见花照月来,一脸怒意,将手里的茶盏随手掷在桌上,也不顾四溢的茶水,朝花照月劈头盖脸一顿指责:“小月,昨夜你好好给阿雪送夜宵去,那海棠糕里怎么会有毒!”

  害怕的花照月眸子里立马噙满了泪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摇着脑袋,身子发着颤,应着:“回夫人的话。小月不知。小月只是接过后厨房给的食盒,就给三公子送了去。”

  立在谢氏身后的金钏见平日里春风得意的花照月如此下场,轻声冷哼,又绷着张脸,附和着谢氏:“我看啊,就是你下了毒吧!说不定就是下了迷惑三公子的那种情毒!”

  向来护着花照月的谢知雨白了金钏一眼,拍桌骂道:“你瞎说什么,三公子都说了是□□,而且小月素来行事稳定谨慎,阿雪平日里待她那么好,借她十个胆她都不敢给阿雪下毒!整天蛊惑啊,情毒这些词挂在嘴上!还诋毁人家姑娘清白!金钏啊!你以为你在扬州是什么我不知道!”

  听平日里向来和下人关系不错的谢知雨这般大发雷霆,在场众人包括花照月皆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有些吃惊的夫人谢氏敛了敛衣袖,清咳了一声:“可是,从食盒被后院送出来之后,一直都是被小月提着,而且当时也没有人和小月在一起,她没法证明她没有下毒。”

  “姑妈,我说了,小月这小妮子没胆子干这档子事。况且,昨夜还有人刺杀她和阿雪呢。”

  站在金钏旁边的易蓉蓉又添了一把柴,道:“二小姐这番言辞可是有失公允。”

  谢氏道:“下毒是下毒,刺杀是刺杀,这两件事能不能归结到一起还是个问题。”

  见谢氏依旧对自己抱有怀疑,泪如雨下的花照月拼命的向她磕头,把脑门磕的有些微微发红,只道:“夫人,昨夜小月是同三公子准备一起食用那海棠糕的,若小月是那个下毒的人,明知海棠糕里有毒,为何还要陪着三公子一起食用?况且,三公子平日里待小月如亲眷好友,小月是真真感激三公子,怎么可能会害三公子呢?还请夫人明鉴。”

  一旁咄咄逼人的易蓉蓉扁了扁嘴,“可是,你没有证据证明你没在那海棠糕里下毒?”

  “海棠糕是归园小厨房里拿出来的,经小厨房那么多人之手,现在小厨房这么多人也没有证据摆脱嫌疑,蓉蓉妹妹为什么要一口咬定毒是我下的呢?那我可不可以凶手兴许就在小厨房呢,兴许凶手就是掌厨的蓉蓉妹妹呢?”

  看着脸上哭的梨花带雨,嘴里振振有词,气焰极盛的花照月,易蓉蓉骂道:

  “花照月你不要血口喷人!”

  被易蓉蓉指着鼻子骂的花照月用宽袖抹了抹脸上的泪,委屈的呜咽着:

  “小月不敢。”

  坐在一旁,被吵的头疼的谢氏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斥道:

  “够了,到了这种时候,一个个倒是牙尖嘴利,都别说了!”

  谢氏刚说完,脚步声便在石亭下响起,众人回首,只见顶着黑眼圈的陆雪欢站在风里,双眼凝视着哭的泪眼婆娑的花照月。

  “娘亲,二姐,昨夜下毒和行刺之人我已查清,都散了吧。”

  下毒之人已经查清楚了!?花照月心想,不可能,这下毒的人就是她自己,陆雪欢也没有查到自己头上来!她转眼一想,难不成陆雪欢根本就没有查到下毒的人是谁!只是想用这话来引出那个想害他的人去投案自首!不对!难不成陆雪欢已经察觉什么了?!方才陆雪欢说下毒和行刺之人他已经查清!难不成他真的与她期望的那样,把这两件事归在一起了?

  此刻,花照月面上平静似清风,心中万分焦急,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陆雪欢朝跪着的花照月招了招手:“小月,随我回丹枫苑去。”

  神情恹恹的花照月给谢氏和谢知雨叩了头,用纱袖抹着脸上的眼泪,然后提着裙子,下了石亭,跟着陆雪欢离开了花园。

  走在花照月前面的陆雪欢头也不回的问着身后暗暗抽泣的花照月:“还哭呢?”

  “都被人怀疑毒害三公子您了。”

  “你不会害我的,对不对?”

  “不对,我要下毒害死三公子,然后偷了我的卖身契,一路策马南下,离开这里。”

  陆雪欢一个转身,看着哭的让人心疼,嘴里说着乱七八糟的气话的花照月,俯身问道:“真的?”

  花照月点了点头,一脸正经说道:“真的。”

  顿了顿,她用手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表情认真且小心谨慎的酝酿着语句,问着:

  “三公子已经查到那下毒和行刺我们的人了?”

  “尚未,只是先放话出去,吓唬吓唬他。这叫引蛇出洞。”

  陆雪欢这么一说,花照月的心总算是沉下来了,她想,看起来陆雪欢是把下毒和行刺两件事归在一起了,也就说昨夜那个行刺之人帮她把下毒这个黑锅给背了。

  如此一想,花照月倒是挺开心,毕竟这瓜怂真是来的太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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