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折桂赠香

　　已经丹枫苑做事半月的花照月双手托着一摞被堆叠整齐的衣服，正从内院走出来，往丹枫苑去。她是个称职的杀手，比起对端茶，送水，做家务的一窍不通，她更擅长摸索敌人的身上的命门，然后一道决绝的砍下去。不过，好在这半个月，有从小侍奉在陆雪欢身边的伴鲤教她，不能说得心应手，也算是半知半解了。

　　这会，花照月手里捧着一摞陆雪欢平日里的贴身穿的衣物，往丹枫苑走去。被压在最下面的是一件月白色的云纹对襟窄袖长衫，长衫上面堆着一件面料柔软的鸭卵青深衣，而一条祥云纹宽边锦带被置于顶上。这些衣服是刚被洗净晒干的，上面透着一股清淡的香味，像是淡雅的晚香玉加上一点点干净的檀香。

　　嗅着这扑鼻而来的香味，走在长廊里的花照月想起陆雪欢平日里喜欢坐在书房里焚香写字，那一点点的檀香味大概是日积月累的焚香残留在衣物上的味道。

　　她慢步向前，一阵嬉笑声传入耳中。她抬首望去，只见着着华衣的，手持小叶紫檀佛珠的夫人谢氏从归园方向来，而那日同她一起被买进秀川山庄的易蓉蓉则挽着金钏走在夫人的身后。

　　这金钏也算是个会巧言令色，讨人欢心的翘楚，从那时陆雪欢支会她去归园的夫人那里当值后，她便深受夫人的喜爱。她的手棋艺卓越不说，平日里，当夫人请一些名雅风流之士来山庄做客时，她还常常抚琴唱歌为其助兴，讨得夫人的欢喜，甚至夫人还有意无意的提过要把金钏往丹枫苑送。

　　因为金钏深得老夫人喜爱，刻意和金钏搞好关系的易蓉蓉也算是鸡犬升天，她接着老夫人对金钏的宠爱，让金钏帮忙把她从内院的后厨调到了归园的小厨房里去，料理老夫人的日常饮食。现在这两人没事就厮混在一起，可谓是姐妹一心，其利断金。

　　双手捧着衣物的花照月微微下蹲，朝着夫人行礼，只唤，“夫人。”

　　夫人谢氏想起侄女谢知雨前段日子给儿子陆雪欢添了个丫鬟在丹枫苑，又上下打量着花照月，扬了扬宽袖，：“快起来吧。”

　　谢氏瞧着花照月的脸，心想这姑娘长的倒是端正大方，不过就是相貌有些寡淡，甚至冷冷清清的像根木头，不像这金钏和易蓉蓉那样的娇俏明艳。不过，她认为花照月应该也不是个有胆子，会来事的主，所以才安心将其留在丹枫苑。

　　虽然常年在归园里吃斋念佛，但谢氏还是摆出了一副一家主母的样子，亲切的关心着花照月的生活，“小月，在绣春山庄过的还习惯吗？”

　　“回禀夫人，小月已经习惯绣春山庄的生活了。”

　　谢氏看着这般乖巧少言的花照月，满意的点了点头，“甚好。”

　　说完，谢氏领着金钏和易蓉蓉一种婢女们离开，而走在队伍最后的金钏和易蓉蓉有意无意的瞥了花照月一眼，用轻蔑的口气小声讥讽道：

　　“啧，不就仗着三公子怜惜你么，小蹄子。”

　　“就是，除了唱唱歌什么都不会，真不知道是多大的脸留在丹枫苑里。”

　　听着这番讽刺，立在原地的花照月倒是难得意气扬扬的笑了，又一脸难色的反击那两个不识泰山的女子：

　　“可是三公子他就是要我留在他的身边伺候着呢。”

　　看着花照月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易蓉蓉气得朝着花照月扮着难看的鬼脸，而嘴巴恶毒的金钏以“不要脸的小蹄子”这样的口型对着花照月，随后两人便追随夫人前去。

　　回到丹枫苑，花照月刚把叠好的衣服放进陆雪欢卧室的衣柜里，在小厨房里忙活到热火朝天的孙妈又唤着花照月去采些桂花来。

　　“小月呀，你去折些桂花来，我今儿给你们做桂花糕吃。”

　　手里提着藤编的花篮的花照月透过窗外，看着丹枫苑里一棵棵盛似火焰的红枫，便问着孙妈，：“孙妈，咱们这丹枫苑里值的都是红枫啊或者秋海棠，这金桂花叫我去哪儿找？”

　　“山庄后院靠近枕霞阁的地方有几株金桂，你可以去那摘。”

　　听到可以去枕霞阁，喜意便飞上了花照月的眉梢，她心想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然而，一旁的孙妈看着面带笑意的花照月，则嘱咐她：

　　“这枕霞阁可是山庄重地，你摘了花儿就回来，不要在那里逗留太久。上回啊，有个小贼冒充小厮妄想去那枕霞阁偷咱们那镇庄之宝，最后被三公子命人乱棍打死了。平日里，咱们这三公子对人可谓是宅心仁厚，但是只要一牵扯到那镇庄之宝，三公子就是一副杀伐决断的模样。”

　　闻言，想起杀伐决断的陆雪欢，花照月便想起那夜那个说他不杀女人，手中执剑，面容冷峻的陆雪欢。

　　提着花篮的花照月离开丹枫苑，穿过后花园，然后择铺着青石砖的山路拾级而上。迈上最后一级石阶，花照月抬首只见翠绿青葱的树木之中，作为山庄第一高的枕霞阁可谓是檐牙高啄，飞檐起翘，宛如一棵苍劲有力的松柏，立于绣春山庄之中。她踱步向前，看着那四角五层的朱色楼阁，心想那山水琉璃宝镜应该在这枕霞阁最高的那一层。她仔细瞧着那古朴寂寥，陷于后山一片红色的枫海之中的枕霞阁，花照月觉得这枕霞阁的名字起得真是恰到好处，春日枕于翠绿，秋日又陷于枫海。

　　当花照月想再近些看看那枕霞阁的时候，两个提着兵刃的守卫朝着提着花篮，着着烟衫的小婢女，花照月喊着：“山庄重地，速速离去！”

　　闻声，花照月假装自己认生，不熟悉山庄的路，又对着守卫解释自己只是遵照着孙妈的吩咐，来这枕霞阁附近摘那金桂。听完花照月解释，两个没耐心的侍卫手指朝着左方石阶下几株金桂一指，让花照月赶紧摘完花离开这个地方。花照月朝着两个侍卫甜甜一笑，拾级而下，转入那簇簇丛丛的葳蕤枝叶当中去。

　　她立于一棵金桂之下，踮起脚尖，伸出藕臂，想去撷最低的两枝丹桂。可惜，花照月的本身个子矮小，并且，如今为了避人耳目，她无法起了轻功直接飞上树，只好无奈的轻跳，像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努力去够那两枝和她作对的桂花。够不到花枝的花照月气的鼓着腮帮子，心想若是能用武功就好了，如果能用武功，别说这两枝挂花，整棵树上的桂花她一个刀风便能全砍下来。

　　正当她苦恼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檀香，听见脚步声的她回首望去，一张轮廓分明，英俊潇洒的脸庞现于她的面前。阳光从树叶之间漏下，形成斑驳的光点，落在他那五官精致的玉面，头顶的金冠以及衣袍的金丝之上，跃起淡淡的光晕。

　　“小月。”

　　花照月看陆雪欢大抵是从枕霞阁来的，想起他之前杖毙那个小厮的魄力，也没敢多问枕霞阁的事，只是向陆雪欢解释自己的来意：

　　“三少爷，孙妈让我来这采些桂花，晚上做桂花糕吃。”

　　“两枝够吗？”

　　说着，生得挺拔修长的陆雪欢很轻易的就够到了花照月踮脚都触不到的花枝，随后，他的手腕稍稍使劲，轻轻巧巧的折了两枝挂花下来，再递到花照月的手边。

　　金秋时分，挂花开的浓艳热烈，花照月只是接过花枝，醉人的芬芳便袭上她的鼻头。

　　大概是因为方才陆雪欢的动作有些大，些许桂花花瓣从花枝滑落，飘悠悠的落在陆雪欢左肩之上。

　　“三公子。”花照月唤了陆雪欢一声，然后又指着他的左肩，道：“花瓣。”

　　陆雪欢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到那些散落的花瓣，便扬起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将花瓣掸了去，而看着他的花照月目光落在了他那双手上，心想这陆雪欢的手生的还是挺好看。

　　下一刻，被陆雪欢瞥见自己正在看他的花照月连忙垂首，嘴里支支吾吾的，“谢谢三公子。”

　　说完，花照月小心将两枝桂花放入花篮，便细声细语的跟陆雪欢告别。她始终觉得陆雪欢这个人聪敏又危险，她和他若是长时间单独相处，自己可能会露出马脚。

　　当花照月转身欲走，谁知突然身后的陆雪欢说道：

　　“小月，今后不要再来这个地方了。”

　　花照月心里一紧，心脏霎时提到了嗓子眼儿，想着难道被陆雪欢发现了什么，而脸上装作不明白的回首去看陆雪欢。

　　陆雪欢依旧站在树下，南风将其宽大的袖子以及腰间的碧玉宫绦拂起，而花照月只听得那句飘散在风里的低语，

　　“这个地方过于危险。”

　　谨遵吩咐的花照月微微点头，继而向陆雪欢行了个小礼，提着装着桂花枝的花篮，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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