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来的真巧！正好我们可以把当年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对峙清楚，天君以为呢？”
“是，是，上神说得对。让他们进来吧！”
一番叩拜之后，我走到那素锦面前，“素锦娘娘，可还认识我？”
素锦的端庄姿态在看到我的那一刻瞬间崩裂，活像见鬼一般，吓得花容失色，后退了几步。其实，说她见鬼了也不错，毕竟我这么一个跳下诛仙台的凡人，按理来说是应该死的透透的了，如今竟好生生站在她面前，可不是见鬼了！
“素……素素……不可能……这不可能……素素已经死了……对，她已经死了！你是谁？为什么要假扮素素？”
“记性不错嘛！素锦天妃，过了三百年，居然还记得本上神这个‘妹妹’，看来素锦天妃果然是对本上神情深义重。不知，本上神的一双眼睛，素锦天妃用的可还好啊？”
“上神……？你是青丘白浅？可你怎么会是素素？她明明只是个凡人！”
“凡人如何？神仙又如何？三百年前本上神不过历了场情劫，化身为凡人，脓包了一些，便能由得你这个小仙来夺我的眼睛、诓我跳诛仙台么？”
“不！不……我没有，我没有！是你！是你推我跳诛仙台，害我伤了眼睛，这眼睛是你该赔给我的！”
“是么？当初夜华剜我的眼睛时说过，欠人的终归是要还的，当初你的眼睛是怎么没的，我们两个心知肚明；我的眼睛是怎么按到你眼框子里去的，我们两个也是心知肚明。你倒是说说，我为何不能拿回自己的眼睛？难不成我的眼睛在你的眼眶里放了三百年，就成你自己的东西了？”
“素素！你真的是素素！素素……”
一个黑影迅速向我扑过来，吓了我一跳，急忙闪身避到师父身后。定睛一看，却是夜华，好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看起来还真是个情圣，三百年前我大约就是被这一套哄住的。可惜，我已经不是三百年前的我了，这一套只怕是没用了。
“太子殿下，请自重！”师父果然是最护着我了！
“你是……墨渊上神？你为什么要拦着我？我与素素是夫妻，我对我的妻子做什么关你什么事？”
“夫妻？是夫妻你还挖了她的眼睛给别的女人？那做你的妻子还真是可怜！”师父生气了，拳头握的咯吱咯吱响。我赶紧拉拉他的衣袖，让他平静下来。
“你知道什么？我是为了护着她……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不要你管！
素素……素素，过来我身边好不好？”
“太子殿下莫不是记错了？素素跳下诛仙台的时候就跟你恩断义绝了，何来的夫妻？再说，这天宫好像也没人承认过素素的身份吧？”
“不！素素，我们是对着东荒大泽发过誓的，难道你都忘了吗？”
“我没忘！我还记得我说过，你若负了我，我便弃了你，永不相见！再说了，若我没记错，当初你剜我眼睛的时候说过，你会娶我。可见你根本没把东荒俊疾山那个仪式当回事，我们又怎能算是夫妻？
还有，别再说什么护着我的话，你护着我就能亲手剜了我的眼睛，若有一日不护着我了，那我岂不是要被割了耳朵、砍了双手？这般的护我还真是受不起，请太子殿下另找她人吧！”
“素素……”夜华再一次扑过来，还好被师父挡开。
“太子殿下，她说的你也听到了，你们早已经恩断义绝，你又何必苦苦纠缠？
天君，今日我和狐帝前来，是有两件事。一则是为当年素素的事情求一个真相，二则……”
师父始终将我护在身后，
“二则，乃是为了解除我青丘与天族的婚约！”
“什么？这万万不可呀狐帝！”
“天君且不忙着说这个，先把当年素素的事情了结清楚了再说其他！
若当真是我家小五的错，我绝不多说一句话，亲自拉着她向素锦侧妃和天宫赔罪；若不是，我青丘女君、昆仑虚弟子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你说呢墨渊？”
“正是。不过，这素锦侧妃当初乃是天君的天妃，未免徇私，还是请东华帝君来审理此案更为合适！天君以为如何？”
“正是，正是。快去请东华帝君过来？”
“不用请了，本君来了！
墨渊，你这刚回来就闹了这么一出，可不符合你的风格呀！”
“我昆仑虚的弟子蒙受了冤屈，我若不来，岂不让人以为我昆仑虚好欺负？
东华，此番还要借你一样东西！”
“可是这个？拿去用吧！”
“妙华镜！”
没错，东华帝君丢给师父的正是妙华镜，这妙华镜原本只能看凡人的前世今生，据说被东华帝君改造了一下，如今也能观神仙的过往了。
我冷笑了一下，转头看向素锦，她已经在发抖了，不住地向那高高在上的位置看去，那么的慌张、恐惧，眼中是深切的求助。而，被她求助的那个人，看起来也不甚好过，脸色发白，完全顾不上素锦了。
师父手中的妙华镜不断地变大，直到变成一张桌案那么大悬在半空。
师父捏了诀打过去，然后转过身看着我，似乎在纠结什么？
“墨渊啊，知道你心疼小徒弟，也不至于连她的一滴血都舍不得吧？”
呃，原来还要一滴血啊！我毫不犹豫幻出匕首来在指尖划了一下，甩到那妙华镜上，果然那镜子上缓缓现出了影像。师父却执了我的手，在那流血的指尖上轻轻拂过，瞬间那小伤口就愈合了。
师父果然是最疼我的人，一点点伤口都会心疼。我冲着师父灿烂的一笑，安抚的握了握他的手，一同向那镜中看去。
我没有看到的是，另一边的玄衣人紧紧的盯着我和师父的身影，脸上是明显的愤怒和悲伤。
只见我的身影在那妙华镜里渐渐闪现，是我作为司音在昆仑虚学艺时候的时光，那时候真的是我最快乐的时光。我靠着师父听师父给我弹琴，师父去瑶光仙府救我，与瑶光上神决战于苍梧之巅，师父去翼界救我和九师兄，师父替我受雷劫，我受了离境的情伤在酒窖里趴在师父腿上哭，师父带我去上清境法会散心……
若水河上，我看着九师兄惨死，看着师父生祭了东皇钟，我抱着师父仙体在若水河边枯坐了七天七夜，回到昆仑虚，我一把扇子赶走了要来带走师父仙体的一十八位上仙，去翼界求借玉魂不得剜心取血喂给师父，七万年无望的等待……这是我十四万年的生命中最痛苦的回忆。
尽管是我的亲身经历，再看一遍还是觉得心痛的无以复加。
“十七，对不起！师父让你久等了！”师父突然把我抱在怀里，紧紧的，嗓音带着沙哑。
“师父，十七心甘情愿！只要能等回师父！”我笑着给了师父一个安慰的眼神，转身继续看向妙华镜。
我去封印擎苍，被反封印落在了东荒俊疾山，遇到夜华，拜了东荒大泽，此时我明显感觉到师父握着我的手蓦然一紧，随即松了些许。
接着往下看，夜华时不时地消失，然后是长海之战，夜华受伤，我被带到天宫，一揽芳华里一个个孤寂的夜，一日日磨掉的希望，法会之乱，剜眼之痛，失子之伤，跳诛仙台的绝望……最后回到桃林，凡间几十年如一日的寻找元神，西海惊喜的发现，结魄灯，神芝草，渡修为……
“十七！十七！是师父回来晚了，师父没有保护好你……”师父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我抬头，居然看到师父的眼中有些湿润。
“十七！”“十七！这些年你受苦了！是师兄们没用，十七……”
“师兄们放心，如今这一切不是都过去了？师父回来了，我们又可以在昆仑虚团聚了！”
“素素，为了他你连命都可以不要吗？那我呢？我算什么？”
“太子殿下，这是我和我师父之间的事，和你好像没什么关系！还有，请太子殿下搞清楚一点，素素早就死了，从她跳下诛仙台的那一刻，这世间再没有素素这个人了！现在的我是青丘白浅，也是昆仑虚弟子司音，还请太子殿下不要再认错了！”
“明明都是你，素素是你，浅浅也是你，为什么你不承认？而且我们拜过东荒大泽，我们还有婚约，我们就是上天注定的夫妻，你为什么不肯承认？”
“不要再跟我提什么夫妻！素素曾经和你是夫妻，可是你从来没把拜东荒大泽的事情当回事，之后，在素素跳下诛仙台的时候就与你夫妻缘尽、恩断义绝！至于我青丘白浅，你放心，我今日来除了替自己沉冤昭雪、讨回公道，还有一件事便是来退婚的，以后我青丘白浅不会再跟你天族太子扯上一丝瓜葛！”
“不，我不同意，我不会跟你退婚的！”
“由不得你！”
“为什么？你我明明就是夫妻，为什么要退婚？是因为他吗？因为他醒了所以你要回到他身边了是不是？素素，你对我未免太不公平！”
我从来都不知道，夜华居然会这样的死缠烂打、不讲道理！他指着师父做什么？师父的清誉岂是他可以随意破坏的？
祭出玉清昆仑扇猛力一击，看着他被我的扇子扇飞，撞到大殿的柱子上，再落下来，口吐鲜血，我却再也没有做素素的时候对他的那种心疼。
“既然太子殿下这般不甘，那我且问你，如果素素不是白浅，素素没有跳下诛仙台，你要怎么做？我若猜得不错，你该是将素素留在洗梧宫，然后迎娶白浅为正妃。
如此，你对得起谁？是素素还是白浅？众所周知青丘白浅是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性子，青丘又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觉得白浅能容得下素素？
一个没有家族、只有虚名和祖上功劳傍身的素锦侧妃就可以让素素没了一双眼睛，对上白浅，这个有家族、有实力、身份尊贵且自己还有战功的上神，你觉得素素有多少胜算？下一次你又要为了保住她的命牺牲什么？她还可以失去什么？一双耳朵、一条舌头、亦或者是一双手、一双脚？
你告诉我！
或者换一种假设，素素真的死了，与白浅没有任何关系，那么今天我站在这里要跟你退婚，你会不会答应？如果我不是素素，你可会这样一见面就对我这般深情款款、痴情不悔？
我只能告诉你，素素是白浅的一个身份，但白浅不是素素。你喜欢的自始至终只是那个把你当做全世界，全心的信任你依赖你的凡人素素，而不是我青丘白浅、昆仑虚弟子司音！
我有阿爹阿娘、有师父、有四个哥哥一个侄女和十几个师兄、还有折颜，还有青丘千万的子民，我心里要装的东西太多，没有你的位置了，太子殿下！你只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交集之后是越走越远，请你不要再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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