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瑶琴（上）
向暖跟着谢风走过长廊，下了几级台阶，穿了个院门，首先看见一处院子，谢风跟他介绍道，“这是你二师兄的院子，木器的东西比较大，他的靠外些，比较好搬运。”
她朝里望了望，看见杏花含苞在枝头，如胭脂万点，还有郁郁葱葱的枣树。“你二师兄比较喜欢吃，所以在院子里栽了些果树。”谢风像他解释道。
向暖点了点头，跟着它往前走了走，便到了谢风的院子。进去之前，谢风指了指最里面的院落，“你三师兄在最里面，他修复时钟，喜欢安静的环境，所以选了最里处的院子。”
“三师兄好像不大爱说话。”
“嗯，他喜静。”谢峰边跟他解释边推开门，走了进去。院子里宰了很多矮矮的灌木，有一颗人参果树，不知道什么原因上面被砍掉了一部分，留下的部分刚好跟房屋齐平，还有很多漆树。
走进去，看见楚晨轩正拿着刮撬和刮刀正在为那块看着像一块残破普通的的东西上灰胎。
那上面满是裂痕，两旁那些破损的孔洞依稀能看出它是个乐器。身子中间有一些花纹，但是上面的漆已经剥落，显得残旧不堪，“琴头”上部的额经过时间的冲刷剥落了一大块。
见他们进去，只是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又低下头来继续补胎，额前长长的刘海有些微微遮住了眼，但是依稀可以看见那双明亮眼睛写满了认真和严谨。
谢风跟向暖说道，“小轩在补这个瑶琴的灰胎，补灰胎的时候从底灰到中灰再到表面，一共大概三层灰。我们修复漆器，需要经过很多道工序，在上漆之前需要补几层灰胎。”
他们站在一旁静静地等楚晨轩上完灰胎。他虽然表面看上去像个猴子派来的逗比，但是一旦开始修复时，变得认真并且严谨。
完成了补漆，楚晨轩丢下手中的刮撬和漆桶，挺了挺腰，可能是因为站着弯腰的时间过长，腰有些酸麻。他撤下手套，用手捶了捶腰，朝他们道，“你们两个在后面磨磨蹭蹭的不知道在干些什么，等不及你们，我先回来把这个灰胎给补了。”
“四师兄，这就是瑶琴吗？”向暖问他。
听到这个称呼，楚晨轩的嘴角抽了抽，“小师妹，别这么叫我，耳朵不好的人还以为死师兄死师兄呢，你叫我轩师兄，或者叫我轩哥哥也好。”边说着边朝她抛了个自以为很媚的眼神。
向暖感觉他的眼睛像抽了筋，听见轩哥哥那三个字内心不由也抽了抽，这个人又开始了。“轩师兄。”
“嗯。”楚晨轩点了点头，颇有一种孺子可教的风范，“知道什么是瑶琴吗？”
“知道的。”向暖回答，“瑶琴是古琴的另一种别称，古籍记载琴的创制与中华文明之初的帝王有关，《琴操》载：“伏羲作琴。”《琴当序》中记载：“伏羲之琴，一弦,长七尺二寸。”汉代桓谭《新论》中记载：“神农之琴，以纯丝做弦，刻桐木为琴。至五帝时，始改为八尺六寸。虞舜改为五弦，文王武王改为七弦。”
“能看得出这是什么时代的吗？”楚晨轩的眼中有着审视，她知道这是他对他的一种考验。
“我猜测大概是南宋时期的。”
“哦？”
“这把瑶琴，体形则逐渐扁平狭小，有些像是仲尼式古琴，呈耸而狭之状，南宋时期除仿古之作之外，大抵都是这样的风格。再者，宋人制琴以桐面梓底或松杉面底为主要制琴材料。”
向暖走到那把瑶琴旁边，指了指琴身，“南宋断纹有蛇腹断、冰纹断、流水断等，牛毛断则鲜见。师兄你看，这琴身中央的纹路，皆有横纹如蛇腹之感。是很典型的蛇腹断。”
听了她的回答，谢风和楚晨轩眼中皆露出欣赏，但却并不着急打断她的思路，“还有呢？”
“北宋晚期还出现了八宝灰的用法，也就是将金银珠翠珊瑚等碾碎混入鹿角灰共用。师兄你们看，在断裂之处有些还能看到残存的灰胎，这灰胎一般的鹿角灰更为细腻，所以我猜测大概是八宝灰。再者，北宋琴主要风格是琴身扁而长大，尺寸大于传世唐琴。”说到这里，向暖摸了摸头，带有些探寻的眼光看着他们，“所以我猜测是南宋时期的。”
自己说了这么一长段，也不知道对不对。她知道这两位师兄是想考一考自己，毕竟一开始师傅想收的是林沐阳，结果弄了半天居然收了自己这么一个女生。要是说的不对，可就给师傅丢脸了。
“啪，啪，啪。”听了这些话，楚晨轩忍不住为她鼓掌。“小暖师妹，怪不得师傅收你啊，这可以啊，就仅仅只是通过观察，还没有用拉曼光谱仪，就能准确地分析这么多。”说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赌气道，“比林沐阳那货行多了。”
“师兄你过奖啦。”听见他这么说，在看了看旁边谢风眼中也满是赞赏，心中长吁了一口气，刚才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等等，他刚刚说啥，比林沐阳强多了。想起他那一本密密麻麻的手札，替他辩解道，“轩师兄，你不知道，林先生其实这些年一直没有放弃，他仍然在看很多修复鉴赏的书。我其实远远比不上他。”
“哟，这么护着他呢。”听了这话，楚晨轩不免调笑道。
“没有，事实嘛。”向暖不由羞红了脸，又调侃她了，一个两个的。
“忘记你们是小两口了，哼。”
“好了，别再戏弄小师妹了。”谢风看着向暖满是窘迫，女孩子听到这种难免有些不好意思，替他开口解围道。
看着谢风，楚晨轩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大师兄，你还说呢，你为什么把我外面无花果树砍了？一直没找你算账呢。”
“师傅说过，处于对文物安全的考虑，院子里的树木一律都不许高过院墙。”老老实实的声音，带着沉稳和恭敬。“你那棵树太高了，不安全。”
“切。”他从嘴巴里哼了一声，看了看向暖，“小暖师妹，那棵树是我和林沐阳一起种的，以后结果的话就便宜你了，你偷偷吃掉，一个都别留给他。”想起林沐阳那憋屈的样子，楚晨轩忍不住窃笑起来。
向暖看着面前的男子，和林沐阳两个风格。一个清冷如雪，一个热情如火，同样都很帅气，但是给人两种不同的风格。脑海里想象出他们在一起的画面，不由得扬起了嘴角。
那可人参果树是林先生种的啊，这里也有他存在过的影子啊，心里不由一片温柔。
不知不觉间，太阳渐渐西斜，仅仅在云层中间发出微热的光和热，暮色渐渐笼罩下来，夜色一点一点吞噬。
向暖跟着两个师兄背后，听着他们一一地为自己答疑解惑，抬起头来，不觉已经快6点。手袋里传来一阵震动，向暖拿出来一看，显示林先生，“我现在从公司出发，你等我一会。”
“好。”她回复道，然后又回了一条“我不着急，路上当心。”
等了一会，见没有回复，便把手机放入袋中。
“谁啊，相好啊。”瞥见她嘴角扬起的弧度，楚晨轩忍不住八卦道。
“轩师兄，你再这样调笑我，我就不理你了。”向暖忍不住气的跺脚。
“好了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
向暖看着墙上的时钟，心不在焉地数着时针一圈又一圈的脚步。隔了一会，手机震动，“我到了，出来吧。”
她把东西一股脑全都塞进包里，跟谢风和楚晨轩告别，“师兄，没设么事情的话，我先走啦。”说完不等他们回复，蹦蹦跳跳的跑出了院子。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楚晨轩嘀咕道，“肯定是林沐阳来接她了，跑这么急，还说两个人没什么。切。”
向暖跟屈老道别后，推开院子的门，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他真的很高，深灰色的大衣穿在他身上愈发显得高大挺拔，裤子仅仅只到他脚踝之处，昏黄的灯光照亮了长廊，笼在他身上，那清冷的轮廓不由柔和了几分。
“林先生。”她出声唤他。
“嗯，出来了，”他转过身看她，目光里没有白日里那分冷清，“咱们走吧。”
“好。”向暖点了点头，和他一起上了车。
林沐阳带她去了一家港式餐厅，点了几个菜和点心之后，便和向暖一起等着。
“林先生，你之前和他们都认识啊。”
“嗯。”他靠在椅背上，脑海里浮现出以前的画面。
老实敦厚的谢风，不苟言笑的顾峰，喜静细心的齐津，还有那个老是逗屈老开心，把自己办的跟个逗比一样，但做起事来却无比认真的楚晨轩。
他想起大师兄院里的那颗无花果树，那是他和楚晨轩看着顾峰院里摘了很多果树，嘴馋从他那里敲诈过来的。虽然事后他们俩为顾峰搬了很多大型的破损木柜，做了很多苦力。几年过去了，不知道长了多高，又是否已经开过花结过果。
自从他接了父亲的班后，便再也没有去过那个地方。他害怕他自己想起以前那些时光，害怕自己的心被动摇，若不是向暖，他可能永远不会再踏及那片土地。
那次带着向暖去见屈老，没能够见到他们，他有些期待着，却也有些害怕着。不知道院中的景物是否依旧，不知道他们是否如初。
(https://www.daowx.cc/bqge170924/8654218.html)
1秒记住笔趣岛：www.daowx.cc。手机版阅读网址：m.dao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