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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采花贼匪


  只见另两人抱头鼠窜,窗外却突然簌簌飞来被星野卷成团的两坨人,砰砰两声,正好砸在他们身上,痛得四人嗷嗷惨叫,互相被压在地上根本起不来。

  星野紧随其后从砸烂的窗框跳进来,得意地拍着手。

  这时星桥执灯推门而入,正好见地上扭来扭去的四人,和躲在墙角想逃、又被顾青山一个眼神吓回去的薛小霸王。

  陆承音掀开被子探出头,见状先是一惊,又是一笑,笑得挨打的五人无地自容。

  香罗袖护着匆匆换好衣裳的桃姨娘赶来时,夜半做贼的五人已被扒掉衣裳,绑成了大粽子。

  芸豆子在香罗袖身后探出头,刹那一声尖叫,又羞又惊得捂脸背转身去。

  “这……”桃姨娘惊愕得语塞,茫然地看着他们。

  只见顾青山坐榻上,和陆承音、星桥各握一支笔,在薛小霸王敞露的胸口鬼画符地写了三个字——采花贼。

  “给我给我!”

  星野抢过顾青山的笔,只差没直接把墨往人脸上泼,比谁都玩得起劲。

  芸豆子见状也不羞了,要来玩,桃姨娘不许,她便在一旁指挥着星野乱涂乱画。

  桃姨娘叹息道:“你们啊……这是在玩火呢!”

  陆承音笑道:“姨娘别怕,顾兄自然有法子。”

  顾青山的耳朵一竖,猛地回头瞪着陆承音,这口黑锅也不知自己是为谁背的?

  陆承音对上他的目光,旋即笑得灿烂明艳,红唇白齿。

  顾青山无奈地一声叹息,古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博美人一笑,可见这不可方物的美丽,真令人难以抵挡啊……

  *

  第二日,天蒙蒙亮,鸡犬之声嘈杂相闻,家家户户都在晨雾中苏醒。

  不多时,村子里突然响起一声刺耳的尖叫,左邻右舍好一番慌乱后,却是一片死寂。

  顾青山悠哉地躺在屋顶,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只听不远处的农舍前兀地爆发哈哈大笑。

  “我去看看!”

  芸豆子吱呀一声推开门,满脸兴奋。

  她昨晚一夜激动得睡不着,等得就是天亮。

  “我也去!二哥,我也要去!”星野挣脱星桥,像撒欢的野猴子似的追着芸豆子跑了。

  星桥追出来,哪还有人影,只能望了眼屋顶上的顾青山,“看来大哥的好戏这是开场了。”

  顾青山听见桃姨娘自东侧里间走来的脚步声,旋即跃下屋顶,老老实实地站在院子里,满不在乎地笑道:“别说得像与你无关似的,也不知是谁往人脸上画的王八?”

  “我觉得还是我在他腿上画的美人出浴图有趣儿。”

  顾青山看了眼此时从堂屋走来的陆承音,啧啧地失笑道:“不止书斋的蔡老板还说你是儒雅书生,我看咱们都被你骗了,没想到你还有这嗜好。”

  “你们呀,就像长不大的孩子。”桃姨娘面有愠怒之色走来,身后跟着浅笑不语的香罗袖,“这样捉弄人不说,还摸黑把那五人绑在别家门口,瞧瞧这一大早闹的,得罪薛村长又得罪邻里,怎可叫我安心?”

  陆承音安慰道:“姨娘放心,这种偷偷摸摸的事,他总不能招摇得人尽皆知。”

  顾青山上前走来,“五郎管我叫兄长,我自是护着他,不会令他有危险。”

  “话虽如此,但也并非长久之计。”

  桃姨娘有她的担忧,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更何况顾青山他们总有离开的一日。

  “姨娘,我想随顾兄一同去昭京。”

  陆承音神色认真,桃姨娘却听得心惊,脸色大变。

  “绾家那是吃人肉的地方啊!我绝不同意!”

  桃姨娘柳眉一竖,又恼又气地回了里屋,不理任何人。

  直到早膳端上桌,桃姨娘才阴沉着脸勉强出来。

  而芸豆子和星野跟长了狗鼻子似的,也正好回来。

  芸豆子欢呼雀跃地讲着,薛小霸王被村妇用各种不入耳的粗话羞辱嘲笑,叫那五人尴尬得脸都快垂到胸口里了。最后还是薛村长紧赶慢赶来了,热闹才散场,不过他这张老脸算是丢得干干净净。

  “薛小霸王平日里只知道横行霸道,这回是彻底栽了跟头啦!”芸豆子滔滔不绝地说了许多,却见大伙儿都死气沉沉地坐着,不动筷子也不说话,看得她也不知所措,只大着胆子问道,“姨娘,您怎么都不吃一口啊?”

  桃姨娘往日里都和蔼可亲的,哪里这般黑过脸?

  “我身子不适,诸位慢用。”桃姨娘垂着眼睑,一人独独回到里间。

  芸豆子一听她身体不舒服,赶忙跟上去照料。

  陆承音嗫嚅着嘴角,望着桃姨娘的背影却是欲言又止。

  顾青山看着他说道:“可愿与我出去走走?”

  “好。”陆承音心里不甚舒坦,却还是一口毫不犹豫地应下。

  剩下的星桥和香罗袖都没胃口,只有星野一人,风残云卷,一顿早膳倒也没浪费。

  陆承音和顾青山并肩朝后山的路走去,两人沉默着没说一句话,反倒是一旁抱着木盆去河边洗衣裳的俩村妇,凑在耳边叽叽呱呱说个不停,各自猜测谁才是被主院丢到庄子上来的私生子。

  恰好一辆马车此时哒哒地经过,马车的檐下挂着一盏未点燃的羊角灯笼,灯笼上贴着“绾”字,但猛地从里面打起车帘的人,却是一张狠戾狰狞的脸,正是备受屈辱的薛小霸王。

  “可恶的家伙!”

  薛村长重重地咳了一声,训斥道:“你小子丢了脸,还不安分?”

  “爹,我是被陷害的啊!”薛小霸王厚脸无耻地低语道,“这仇不报,咱们薛家如何在蒙山村立足?这蒙山村可是主院安排给咱们的,有人胆敢诬陷我,那可就是冲着咱们薛家,冲着主院去的,就算这口气我们忍了,日后主院得知这事儿,岂非是损了主院的脸?”

  薛村长闻言也很不悦,“到底何人如此胆大妄为?”

  “爹,你且细想,咱们村上有谁对主院有如此大的怨愤,居然拿我开刀?”

  薛村长顺着自家儿子的话一想,自是不言而喻,这不明摆着是陆承音在捣鬼么?

  薛村长一咬牙,闷闷的一拳砸在几上,“这姓陆的小子还真当自己姓绾了吗?”

  “爹,您放心,这事儿,我自会办得……妥妥当当!”

  薛小霸王有意咬重尾音,细长的眼里迅速闪过一道志骄意满的狡猾与毒辣。

  马车回了薛家没多久,薛小霸王立即领着十来人的家丁,气势汹汹地又往陆舍去。

  这群家丁本是主院留在庄子上的护院,个个说不上是高手,也是魁梧蛮狠有拳脚功夫的。

  本是为保护庄子的安全,眼下倒沦落成了薛家的打手。

  他薛小霸王还不信了,这么多人还打不赢昨夜戏耍他的混蛋!

  未及,薛小霸王横冲直撞闯进陆舍,一个手势,十来人四下散开。

  踹翻鸡笼、踩烂地里的菜,弄得院子乌烟瘴气。

  受惊的母鸡扑着翅膀到处乱跳,羽毛和鸡屎落得人肩上、头上都是,咯咯地叫个不停。

  他们又将路上兜了满怀、恶心巴拉的狗屎、牛粪,全倒进院中的井里,一番肆无忌惮地糟蹋。

  “你们!”

  星桥和星野一个箭步冲来,扭打得难解难分,奈何寡不敌众。

  他们闯进屋子见东西就砸,桌翻椅倒,墙上挂的画全践踏在这群街头恶霸脚下。

  到处是噼里啪啦、轰轰烈烈的乱响,几乎拆了整座屋子!

  香罗袖护着早已脸色大白的桃姨娘和芸豆子,嘱咐她们千万不可出来,尔后刚打起帘子,一对白底长颈花瓶忽地咻咻飞来,正好“啪啪”两声砸在香罗袖身旁的墙上,碎得稀巴烂。

  香罗袖满眼戾气,眼见星野被六七个人高马大的家伙缠得分身乏术,星桥也被堵在墙角。

  她当即大怒上前,眼里凝着冷冽的杀意,毒蒺藜在手中翻飞已幽幽闪着死亡的光芒。

  可非万不得已,她又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身手!

  “十三娘!”

  香罗袖还未想出应对之策,星桥忽然全力扑来抱住她,箍着她的双臂反让她无力出招。

  “星桥……”

  香罗袖眼睁睁看着他们抡起拳头追来,星桥不躲,只压着她紧贴墙上,用后背护着她,拳打脚踢全落在星桥的后背和后腰,他却还贴着她耳廓,咬牙安抚道:“不怕!有、有我在,不会让你受伤……唔!”

  星桥后背一紧,痛得倒抽一口凉气,整个人的重量好似都支撑不住全压在香罗袖肩上,越抱越紧,越抱越暖,兀的叫香罗袖的大脑一片空白!

  “住、住手!统统……给我住手!”

  院子里的薛小霸王突然声嘶力竭地大喊,屋里的骚乱这才打住。

  众人回眸看向被村民围拢的庭院,只见薛小霸王僵硬地杵着,身后站了一袭月白长袍的美郎君,连发怒的神色也是极美的;还另有一位面色淡漠到冷酷绝情的青衫郎君,手里握着一柄翠绿的匕首,正架在薛小霸王的脖子上!

  突然的静默,东侧寝房里的桃姨娘实在按捺不住,打起帘子和芸豆子急急赶来,冷不丁被眼前之景唬得脚下踉跄。她抬眸寻着陆承音,见他安好这才松了口气。

  “这位大侠,您……高抬贵手……”

  “薛王八。”顾青山一横匕首,冷笑道,“砸坏这么多东西,不用赔么?”

  薛小霸王哪里敢说不赔,匆匆忙忙掏出身上所有的钱,“若还不够,可叫我爹再送钱来。”

  顾青山掂了掂钱袋子丢给陆承音,又勾着唇角用匕首拍了拍薛小霸王的脸,一句话没说,倒是爽快地放了他。

  薛小霸王唯恐又被他扒了衣裳,满脸惊惧地撒腿就跑。

  满屋子的家丁见状,都小心地警惕着顾青山,侧着身子一溜烟跟着跑了。

  围观的村民却还在凑热闹,嘀嘀咕咕地猜测着薛小霸王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顾青山却只阴郁地瞥了他们一眼,手里的匕首指着他们,空气里的温度霎时跌破冰点。

  他再冷冷的一句“谁还想来试试刀利不利索?”,周围顿时连个鬼影都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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