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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升堂断狱


  “昨日你何时离开的绮罗阁?”

  “见郎君观棋颇有兴致,我便先回了绾宅监视棠姨。”香罗袖端着铜盆走来搁在木架上。

  顾青山侧身支着头见她绞着帕子,又问:“既如此,余氏去看望绾大郎时,可与棠姨商议到底将火毒藏于芦馆何处?”

  香罗袖微顿,皱眉回道:“郎君此话何意?我昨日跟踪棠姨,未曾见她们去看望绾大郎。昨日她们只在屋中商议如何令洛眉之死不会牵扯她们,故而我才知原来洛眉与棠姨素有矛盾。”

  “哦?”

  顾青山接过帕子,垂眸擦拭双手,状似不经意地以余光瞥向身侧的香罗袖。

  “洛眉出身低贱却很有野心,不甘屈居人下,可余氏常对她不满,棠姨偏又落井下石,故而洛眉记恨棠姨,认为是她阻拦自己。但我在其他侍婢口中听说,洛眉乃是有心引诱绾泽道,被余氏撞破这才百般刁难于她,只洛眉不知此事罢了。”

  顾青山静默不语地叠着手里的帕子,香罗袖反不解地问:“郎君方才所言火毒藏于芦馆之中,莫非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此事稍后自有分晓。”顾青山昂头笑道,“如今绾宅中人可都去了昭京府衙?”

  “是,我一直跟着棠姨到了府衙,才知侍婢清欢曾向姨娘投毒,于是赶了回来。”

  顾青山指了指案上的药瓶,“如今绾宅各院只留侍从婢女,你可知该如何做?”

  香罗袖握住药瓶后见瓶身贴有一张纸,纸上只有一个字,当即恍然大悟,“我立即去办!”

  风里的花香淡去,眼前的香罗袖已掠入屋顶之上。

  顾青山淡淡地看着手里的帕子,面无表情地抛进铜盆之中,啪的一声,溅开满地的水。

  *

  昭京府衙外,绾思清和绾思陵各骑两匹骏马开路,护着三辆马车稳稳当当停在外门道。

  因着马车里多女眷,于是早有府衙的小厮在外相候,拆了门槛引马车入内门道,方才有书吏副官之职的二人上前拱手行礼。寒暄几番后,一同往府衙前院的大堂去。

  拥挤在大堂外的百姓们此刻早等得不耐烦,见绾宅的人走来立时叽叽喳喳地炸开了锅。

  大堂左右两侧各垂珠帘,余氏与张氏领各房的女眷在珠帘后落座。绾泽道兄弟则领着绾思清、绾思陵坐在珠帘外,不多时有婢女斟茶备糕点,礼仪周到得哪像是传唤庭审,更像会友品茶似的。

  众人万般不解,绾泽道反有几分高高在上的自傲。

  “大哥,瞧这二皇子仿佛并不像问罪于我们。”绾泽元压低声音耳语。

  绾泽道却大笑道:“二弟呀,一路上大哥都在说不用担心,偏你总胡思乱想,如今方才信了大哥的话?放心吧,咱们绾宅都是专司贡茶的御商,这等贱籍贱民的话,又能如何?”

  “可大哥……”

  “昭京府尹——到!”

  一声吆喝,绾泽道率众人起身行礼相迎。

  只见小厮打起垂帘,一双黑靴大步走来,展翅的幞头下是一张硬朗英气的面孔,眉心那点朱砂衬着一品大红官服,恰似耀耀日头般光彩夺目。

  人群里尚有未出阁的娘子都忍不住掀起帷帽的垂帘,只为真真赏这一眼俊俏的美貌。

  一番礼数后,景凌落座,绾宅等人方才坐下。

  三声惊堂木响,绾宅侍婢清欢已被衙役五花大绑押来。

  绾泽道等人还未回眸看去,已闻浓烈的腥味刺鼻,只见清欢竟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遍体鳞伤,简直血肉模糊成团,根本无力站立,硬生生被衙役拖着上堂,身后留下一道浓浓的血痕。

  余氏等绾宅女眷虽隔着珠帘,也被吓得倒抽一口寒气,连连闭眼捂鼻。

  绾玉茜娇贵,当即“哇”的一声,呕出一摊秽物。

  余氏脸色煞白已是自顾不暇,唯有棠姨回过神来赶忙用绢子擦拭她的嘴角,又从荷包里掏出果脯玩意儿塞进绾玉茜嘴里,略有好转。

  棠姨勉强抹了把额上的汗,忽青忽白的脸色自也好不到哪去。

  谁也不曾想,不过一夜功夫,人已被折磨得像一坨肉饼!

  “大尹……这……”绾泽道忙起身道,“不知府中贱婢……”

  景凌给了书吏一个眼色,书吏当即自书案后起身,双手捧着白纸展开,字正腔圆地诵念着昨夜清欢已签字画押的供述,如何向桃姨娘下毒,如何做贼喊抓贼,一点细节都不曾遗漏。

  景凌始终默不作声,庄严肃穆的大堂只有书吏平淡无情的声音,反倒愈发令在场的人心惊肉跳。

  “真是好大的胆子!”

  绾泽道气急败坏地指着清欢大骂,被景凌一道惊堂木震住,绾泽道才喘着粗气落座。

  景凌的胳膊肘撑着书案,身子微微前倾,追问:“清欢,你可在堂上指认幕后主使你的人?”

  倒在地上的清欢这时才微微昂头,虚弱无力地望了眼景凌,紧咬着满是血痂的双唇颤抖,弱弱地垂下目光。

  所有人都敛气屏声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哪怕心里没鬼的人也害怕被她咬一口,世上最毒的毒蛇也不及此刻清欢一道与人四目相对的目光。

  空气凝固,呼吸凝滞。

  翻着雪的冬风竟闷得人心里烦热,大堂里窒息般的死寂。

  绾泽道坐立难安,也不知景凌何意,几次欲开口,都被绾泽元阻拦。

  绾思清和绾思陵相视一眼,又看向此时慵懒打着哈欠的景凌,总觉得今日之事和顾青山有关。

  他始终耿耿于怀,心思全然不在庭审,便在他分神时,胳膊突然被绾思陵一抓,抓得生疼地皱眉,一抬眸正见清欢已虚弱无力地抬起了颤栗的手,而她所指的方向正是自己身后的珠帘。

  珠帘里女眷们霎时躁动不安,纷纷顺着清欢手指的方向扭头看去。

  是谁?

  每人心里都在揣测,都在祈祷,都齐刷刷地看向此时脸色煞白、僵硬麻木的余氏。

  棠姨大惊,顾不得礼数低吼:“你个贱婢,血口喷人!”

  “大嫂……怎会是大嫂?”

  绾泽元和张氏一脸匪夷所思,连不舒服的绾玉茜也瞠目结舌地拼命解释,“不是我娘!”

  “……是、是你……”

  清欢有气无力地嗫嚅着唇角,指着余氏的手哆哆嗦嗦地一偏,稳稳地指向余氏身旁的人。

  “是你!”

  余氏的心刚刚一松却又猛地一紧,苦涩地抿紧薄唇,沉沉的眼眸里是她愕然大惊的神色。

  “不是我!”她恼羞成怒地愤然而起,“我根本不认识她,更不知她做过什么!是诽谤!是陷害!大尹,您定要替我做主!怎可让她一介贱婢侮辱我?”

  “闭嘴!”绾泽道气得跺脚,“大堂之上岂容你大呼小叫?”

  “阿郎……阿郎也不信我么?我……我是被冤枉的!我好端端的,害桃姨娘做什么?”

  冯姨娘揪着心口,歇斯底里地哭嚎不止,一记狠眸恶恶地瞪着清欢。

  也不知清欢无力承受的是酷刑,还是她的凶狠之意,双眼一黑,已不省人事。

  景凌下令,两个衙役又拖着清欢退堂,地上触目惊心的鲜血,霎时震得冯姨娘满手虚汗。

  “冯姨娘,昨晚清欢的认罪书上,已清清楚楚写明此事乃受你指示。”景凌点了点面前案上已画押的罪状,冷笑道,“故而本官今日传你上堂,只因怕打草惊蛇,被你毁了证据,这才命绾宅众人一同前来,你自会抱着侥幸之心,不是吗?”

  “不……大尹,民妇着实冤枉!民妇未曾下令,何来的证据?”

  景凌一手托腮,一手唤来衙役,笑道:“此事只搜查你的院落便可知,按照清欢的口供,你在卧榻之中藏有毒害洛眉的毒.药,只要搜到此药,你百口莫辩。但本官也考虑过其中或另有隐情,于是请诸位在此稍后,想来也没人可隔空在绾宅陷害你。你且细想,可算稳妥?”

  这番话点醒了冯姨娘。

  她们一大早收到官府公函才知此事,没人知晓清欢昨夜被抓,自然没时间在她院中藏毒。

  可若是行动前已想好了今日这般的局面呢?一旦失败便嫁祸自己?

  冯姨娘很快否定,毒杀桃姨娘的计划本来天衣无缝,谁知会撞见景凌?

  倘或有人此时想要加害于她,必得先拖借口离开大堂,岂不还可一番试探?

  如是想罢,冯姨娘爽快地应下:“好,民妇但凭大尹定夺。”

  话音落地,景凌当堂下令,一队十人衙役上前拱手待令,而后齐刷刷地匆匆领命而去。

  “有劳诸位相候,好在本官今日请了聚德楼最好的厨子,可尝尝这糕点如何?”

  景凌含笑示意众人可放松相候,却不曾想突然有人言道:“民妇身子不适,可否入后院稍作歇息?”

  冯姨娘的眼睛霎时一亮,果然是她想要嫁祸自己!

  景凌清浅笑道:“当然可以,府衙尚有郎中可替大夫人诊治。”

  “有劳大尹。”棠姨搀扶余氏起身,二人微微屈膝行礼,随引路衙役翩翩然而去。

  冯姨娘的一双眼,却如刀子似的,一层一层剜着余氏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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