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岛 > 醉扶青山 > 92.青山难隐

92.青山难隐


  香罗袖闻言呆立,眼中不知是惊愕还是恼怒,如沸汤烈火陡然涌上心头,“郎君……顾青山,我与你有同门之谊,更是寻你三年,再相伴自金城入京,途中.共遇之事或大或小亦是有所牵绊,我以为你我早已是友人,却未曾想……”

  她顿了顿,眼底一瞬而过自嘲的冷意,“你的确和东扶很像,难怪他唯独看你入眼!”

  “如此这番话,我原封不动送回于你,只是……”顾青山低眉凝视手中青蜺,笑得粲然,“你比起东扶,尚且差了十万八千里不止!而我,也不及他的本事,若他尚在此,哪像我还会同你说这么多话,无论你承认与否,你早已不知如何而死了。”

  香罗袖似想起了往日琉光楼的日子,浑身一阵哆嗦,脸色霎时苍白无力。

  “除非,你可证明适才所言非虚。”

  顾青山说得云淡风轻,柔荑温柔地抚摸着青蜺,好似在闲聊今日晚膳吃食般的随意。

  香罗袖困惑地皱眉问道:“你要我如何证明方才相信?”

  顾青山幽幽地掀起眼皮,一双冷漠的眼里纵然荡漾着情绪,却也令香罗袖看不真切,但她却敏锐地嗅到危险,不由得绷紧身子,额角有汗珠垂落,转瞬间脖颈处已密密麻麻爬满了腻歪的闷汗,直到顾青山开口言道“东扶”之名,香罗袖不由得攥紧了袖中的毒蒺藜。

  “东扶已死,你明知道!我……如何请他作证?”暗室中凝滞无风,唯有撩人心烦的热气,可香罗袖却兀地犹如在冰雪寒风中独立,冻得颤抖。

  顾青山扬起手中的青蜺轻划过门框,似笑非笑,道:“东扶未死,这是我的信念,香罗袖。哪怕你在金城所言云云,哪怕你手握他的信物,我依旧信他尚在人间。至于揭穿你的谎言,我只需往二皇子府邸走一遭,自然知晓你早些时候你是否去过,不是吗?”

  香罗袖匪夷所思地瞪圆眼,竟不知自己究竟在畏惧什么。

  “你若请得东扶来见我,我便信你。”

  “……顾青山,你疯了!”香罗袖怒红了脸疾步上前,紧握的手背暴起一根根青筋,“你若不信我,也不至于用这等由头来羞辱于我!唤醒死人作证?!顾青山,我看执迷不悟的人是你!我若是细作,你安可活过今日?”

  顾青山眸光暗沉,手中青蜺一横,笑得轻蔑,“你已然不想我活过今日了。”

  “这是你逼我的!顾青山,你疑心太重,终会害死你自己!”

  话音落地的瞬间,暗室陡然轰隆巨响,犹如山崩海啸,顾青山足下轻点人已凌空掠起,闪身出了暗室,只脚下尚未站稳,数道魅惑的紫光乍现,如天罗地网般的杀气直逼顾青山而来,她瞬时做鹞子翻身,青衫衣裾长袖翻飞如朵碧色繁花,幽紫寒光擦过她纤细的腰际、穿过飘逸的宽袖,数把毒蒺藜或是插入地砖或是射入梁柱,竟是伤不到顾青山一丝一毫。

  香罗袖知她弱点故而招招以内力相攻,以攻为守自是抢夺先机,且强劲之力所过之处,连佛堂两侧所供奉的玉石小佛悉数四分五裂,残片复又被她内力相吸,化作满天飞刃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顾青山纵身连连掠至庭院之中,矫健迅捷,翻腕以青蜺相挡,青紫二光乍现在刺目的皑皑白雪天地,金戈玉石相击却是死神诅咒的得意狂笑。

  渡人慈悲的佛院,霎时成了寒芒激荡的修罗场。

  顾青山迅如疾风,香罗袖攻如雷霆,二人于红梅白雪中上下翻飞,青蜺碧影与蒺藜黄裳纵横交错,连树下水桶里的积水也动荡如沸。

  不多时,顾青山已拆了香罗袖数十招,纵身飞绕梅林数十圈,身形招式诡谲难测,饶是同出琉光楼的香罗袖也愕然震惊于顾青山似真非真、似幻非幻的身法。

  她仿佛便是一枚落于半空的翠叶,风一吹,叶儿便转了向,飘忽不定,实难琢磨。

  可她又似乎更像是那阵吹拂翠叶的风,幽碧的风,无处不在,又无处不往。

  香罗袖手中淬毒的蒺藜竟全数落空,待得暗器用尽,她唯有抽出缠腰软剑,立时一鹤冲天飞月,剑气横空、劲风骤起,风卷起满地堆雪,如滚滚白浪汹涌。银光白刃飞刺而来,与顾青山再次数度过招。

  一时天昏地暗,二人难解难分,石径下忽地传来一人尖叫之声,“你们……你们!”

  香罗袖一时分神中了顾青山一掌,尚未回神,青蜺已刺穿她的肩头,香罗袖皱眉捂住伤口趔趄着后跃至数丈开外,嘴角兀地渗出鲜血,指尖滴落一朵一朵的红血珠,却笑得媚如桃花,那挑眉抬眸间蕴着不服输的挑衅,这般的目光好似在说:“眼下害怕的人,应该是你吧,顾青山!”

  顾青山看懂了香罗袖的目光,知她所想,果听她扬声喊道:“回去告诉你们的夫人,这人根本不是陆承音!更不是你们绾宅五郎君!他就是个骗子!利用了陆承音来骗你们!哈哈哈!顾青山,你不杀了我,咱们后会有期!”

  着黄裳的丽人如落日般于暗沉的天际消失无踪,她适才所站处,只留下转瞬冷却的热血。

  棠姨震惊茫然的脸色早已被吓得乌白,闻言后更是白得几近透明,颤颤巍巍地望向沉默不语的顾青山,“你……居然……你……到底……是何人!”

  顾青山横扫一眼,风中立时凝聚肃杀之气,棠姨瞠目结舌,挪着僵硬的双腿乏力地逃出佛堂。她不知顾青山是否追来杀她灭口,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不是在逃,只觉得脚下像是踩着云朵似的绵软无力,又像是深陷沼泽淤泥沉甸甸地往下坠,于是当她忽地迎头撞上一介侍婢时,竟吓得跌倒瘫在地上,高举着胳膊挡在脸前鬼哭狼嚎,吓得侍婢反是惊讶得手足无措。

  侍婢无奈,忙搀扶棠姨回了柔芙阁。

  柔芙阁内的余氏正愁得头痛欲裂,忽见棠姨这般狼狈落魄地被架回来,神神叨叨地说着疯疯癫癫的言语,余氏更是烦闷。虽不知究竟出了何事,但也听得出与顾青山有关,余氏忙命人去芦馆,结果芦馆中早已无人,顾青山和桃姨娘竟都无影无踪,门房却不曾见她们离开。

  余氏愕然大惊,急忙请郎中替棠姨诊治,闹腾了整整一宿,棠姨这才清醒交待了原委。余氏闻之悚然,连夜亲自去佛堂,见打斗痕迹犹在,可暗室之中的王氏早已不见。卧榻之上触手冰凉,余氏气恨得咬牙切齿,狰狞的面目皱起一条条深深的纹路,教人不寒而栗!

  余氏隐瞒了王氏之事,只将顾青山冒充陆承音告知绾泽道兄弟,又派人整夜盯梢佛堂,果见绾泽元摸黑进了暗室,见暗室已空,气恼得一拳砸碎了床榻。

  这人悉数回禀余氏,余氏对绾泽元的心意更是寒彻入骨,一股脑的新仇旧恨,不分青红皂白全拿顾青山出气,一味催促绾泽道定要将这冒牌货绳之以法。

  绾泽道气急败坏,立时派人前去绮罗阁。

  他犹记得当初顾青山将一干好友安顿在此处,谁料惊动了绮罗阁的苏言才知这些人早已不在,而苏言也不知他们下落,这愈发火上浇油,绾泽道忙亲自去二皇子府邸拜谒,殊不知苏言一直尾随而来。

  “原来这老头儿还比我们清楚,亏得我还四处寻人,没想到竟会在这里。”

  苏言蹲身于屋檐之上,揭开一片瓦偷窥室内,见绾泽道大吐苦水,景凌却听得颇有兴致,似乎对顾青山身份之事一无所知,只道二人曾在他乡相遇之事等等,苏言自是不信,却不知绾泽道做何想,闹到后半夜,景凌应允此事定会彻查到底,亲自送绾泽道出府。

  苏言见状,一个纵身立时远去。

  景凌微微侧眸,递了个眼色,白风颔首,眨眼间人已追着苏言掠出了府邸。

  送走了绾泽道,嵩义相伴景凌往后院去,却是一路皱眉不悦,“绾宅之事与我们有何关?都是顾青山闯出的祸,她自己的烂摊子还要二殿下替她收拾不成?摆明了令二殿下难堪呀!”

  “此事不劳二殿下。”长廊转角,一袭青衫翩然而至,顾青山透彻的眼眸如夜风般寂寥,“二殿下若愿收留桃姨娘和王氏在此,绾宅的事情自有我自己解决……”她略顿了顿,目光如炬地眺望着夜色,呢喃般道:“我亲手解决!”

  昭京的冬夜,本便充斥着阴森肃杀之气。

  许多白日里见不得人的勾当,皆在夜色的掩护下蠢蠢欲动。

  风里透着的腥味,如冰霜,从人的足底寒进人的心里,直至冻结成冰。

  景凌一个人,度过了许多这般的夜色,他很清楚这样的感觉。

  嵩义被吩咐退去,景凌才上前牵过顾青山的手,凑到自己唇边呵出两口气。

  顾青山怔忪地想要抽回,却被他拉进御寒的篷衣里隔着衣料贴着滚烫的身子,攥得更紧了。

  “你打算如何做?”他俯身柔声低问。

  顾青山没理睬他,只别过脸去,“陆承音他们呢?”

  “我已派人去请了。”景凌噙着浅笑,似是安慰,又似是协商,“绾宅之事,我并不会插手,你大可放手去做,我自会善后。至于,香十三娘,我也会帮你追查到她的行踪,只是此人表里不一,她的言语怕也不能全信,我自有法子令她老实交代,你可不必烦忧。”

  顾青山沉吟片刻,回眸凝望着景凌沉如水的黑眸,应得干脆:“好!”

  景凌微愣,忍不住笑道:“你这般乖巧听话,我还不适应了,原以为你又要反驳。”

  顾青山垂眸,“有个问题,我必须听到香罗袖的实话。”

  “哦?”景凌挑眉,颇有兴致地微眯双眼凑到她脸庞,轻问,“什么问题?”

  “有个人的死活,我一定要知道。”顾青山复又抬眸,瞳孔里闪烁着明媚的星辰。

  “谁?”景凌握紧她的手,不知掌心的细汗究竟是自己的,还是她的。

  “东扶。”顾青山好似自言自语般,又说了遍,“我定要知道他是生是死。”

  景凌松了松手中的劲道,淡漠地问:“你很在乎这人?”

  顾青山还未作答,却忽听廊下有嵩义疾步赶至的行礼之声,“殿下,适才侍从来报,陆承音与星桥兄弟三人……都……不知怎的,不见了!”

  浑浊的夜,霜寒的风,连带顾青山双眸里的星辰微茫也在逐渐消散。


  (https://www.daowx.cc/bqge170929/8967413.html)


1秒记住笔趣岛:www.daowx.cc。手机版阅读网址:m.dao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