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谁在唱歌

　　苏夏顺着她手指指的方向一看，竟然是自己臂弯里的布偶。没等她说什么，已经被薇薇抢了过去，两手提着它的小爪子，仔细瞅了瞅：“我看看…我看看…咦…还别说，眼睛真的是湿乎乎的哎….”

　　“嗯….说不定这布偶跟苏夏时间久了，有了灵性也备不住….难道你们没有听说过吗？任何东西都是有灵魂的….所以才有传说中的槐树精、柳树精啊！”王明琛估计是大千世界看多了，总能讲一些稀奇古怪的见闻来。

　　“去去去…真讨厌，说的这么吓人，还让不让人睡觉啦？”薇薇第一个跳出来抗议，同时把布偶扔到苏夏怀里。苏夏忙一手接住，然后目光便定定地望着布偶….

　　“真是胆小鬼，好啦，我不是看苏夏身体不舒服吗？讲点带劲的提提神而已，其实呢，根本是苏夏抱着布偶睡觉，眼泪流到它脸上而已！我都看到了！”王明琛桀然一笑，把薇薇撵到她的小窝里，这时，邱琳她们也回来了，见苏夏醒了，而且精神头也很好，都松了一口气，赶紧倒了杯水，让她把药吃了。

　　熄灯后，各人躺回各人的被窝，月光不怎么明快，但足够的光亮照进寝室里。苏夏把脑袋紧紧贴着布偶，沉沉睡去，王明琛辗转反侧了很久，无意中又看到了那只布偶，它竟然又流泪了，而且两只爪子紧紧抱住苏夏的手臂，王明琛吓的差点惊叫出声，她使劲摇了摇头，壮着胆子又看了一眼：果然是自己的错觉，禁不住自嘲：怎么胆子越来越小了，居然疑神疑鬼起来…..翻了个身，她也睡着了。

　　月光中，那只布偶的眼睛原本是朝上的，不知为什么，等月亮钻进云层后，它的眼睛竟然是一动不动地望着苏夏的脸庞….湿漉漉的。

　　黑色七月如约而至，每次考完试。望着外面撑着伞等待儿女的家长们。苏夏也是很羡慕的，所以，当第二天，她看到站在外面，手里举着自己爱喝的柳橙汁，满头大汗的父亲时，心里微微地荡了一下，某一处很妥帖地被轻轻烫了一下。

　　她快步走到父亲跟前，没好气地说道：“不就是考个试吗？这么远你还来干什么？”语气虽然不善，但不再是以往的冷淡和疏远。

　　“我唯一的女儿要高考了，我再忙也要来啊….”苏明城用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夏夏，走，爸爸在附近给你定了钟点房，你可以在空调房里睡个午觉！”

　　“爸….我和王明琛她们说好的，一会儿要一块吃饭….”

　　“那好啊，你把她们叫来，爸爸请客，让你们小姐妹大吃一顿!”

　　她们原本想在路边的小摊上吃份炒皮、喝碗馄钝就可以了。一听到苏爸爸请她们吃大餐，开心极了。五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嘴巴可是真甜，左一个叔叔又一个伯伯的，把苏爸爸哄的心花怒放。反倒苏夏被挤的远远的，苏夏摇头苦笑：这帮馋丫头！

　　还有空调房可以睡，于是嘻嘻哈哈硬推搡着苏夏跟着苏爸爸，去了离考场最近且条件最好的客房。

　　苏夏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女孩子，小时候对于父亲，掺杂着敬畏和委屈愤恨的心理，她是个敏感的孩子，敏感到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去揣测别人的看法。她虽然是跟着小姨出走的，但，自打上小学4年级，就上了寄宿学校。基本上也就是寒暑假在小姨家度过。小姨对她再好，毕竟她只是小姨，苏夏的内心里何尝不渴望有父母的疼爱呢？

　　父亲拉开车门的时候，迎着炎炎夏日，苏夏惊觉：父亲的鬓角已经有好多的白发，心里一颤：什么时候，他竟然这样老了？当他打开车门的一刹那，苏夏突然冲动地喊道：“爸，等考完试，咱们去神农架探险吧？”

　　苏明城瞬间的呆愣，然后才恍然反应过来：几乎是受宠若惊地“好！你说去哪，咱就去哪！”

　　送走了父亲，几位女孩非要拉着苏夏去夜市逛逛。苏夏推脱不过，便去拿自己的背包，当她想往包里装布偶时，被薇薇一把拿掉：“怎么走哪都带这个破家伙呢。说不准我们要买好多衣服呢…到时没地方放了….得借用你的包包呢”

　　夏日的夜晚，虽然气温比白天降了许多，但是，仍有一阵一阵的热浪从柏油路上散发出来，喷在脸上。刚走到三叉路口，突然一股人潮向一家私立医院涌去：“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要跳楼了！”

　　“走!咱们也去瞧瞧热闹！”王明琛一手挽一个，硬扯着往前跑。

　　“什么心理呢这是，任命关天的大事，居然当热闹看！”微微边跑边嘟囔着。

　　“一般闹出这么大动静的，有几个是真心想跳楼的？左右不过是想对方多赔点钱罢了！”几个女孩仗着个高腿长，身子又灵活。在人群中一阵乱钻，居然都跑到了最前面。

　　在路灯的照射下，大约十层楼高的顶部，居然有一团簇红。待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个女子！穿着一身红衣！血红血红的衣服，在这样昏黄的暗夜里，让人毛骨悚然….

　　.

　　因为是晚上，除了远处的汽车鸣笛声，基本上还是很安静的。周围的人群都议论纷纷的。其中有一个人说，他知道楼上那个女人，已经结婚了，还没有孩子，前段时间，她的老公不小心从楼梯上栽下来，送到这个医院医治，结果，医生说只是皮外伤，没有大碍，当天就出院了。谁知道，晚上就离世了….女人受不了打击，差点疯掉，再加上向医院讨要说法时，院方却报警了，把她的公婆好生吓唬一顿。她的公婆都是老实本分的小工人。特别是她的婆婆至今还昏迷不醒。

　　苏夏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人讲故事上，哪想到，突然听得“啊….”地几声惊叫，后面的人群突然朝前拥了去。苏夏、王明琛往前趔趄了好几几步，才狼狈收脚。刚一站直，突然就觉得眼前红光一闪“嘭….”的一声。就像西瓜开瓢的声音。腿部和胸部一片温热。

　　苏夏懵了，若不是薇薇厉声尖叫起来。苏夏还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紧接着，薇薇像谷个子般一头倒在地上。王明琛哇地一声吐了。苏夏才定睛细看地上的东西！竟然是那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脑袋已经碎裂，地上一片片的红的白的东西！苏夏用手紧紧揪住自己的衣领，强忍着不去扯掉自己的衣服。恍惚中，一个几乎透明的身影从地上爬起来，原地转了几圈，嘴里还咬牙切齿的低语：“你们害的我家破人亡！我一定要让你们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我就要化成厉鬼！让你们不得安生！你们等着…你们等着…..冯大彪….陈淑仪….熊小金…..王蔷…..”

　　苏夏噔噔后退了两步，直到一阵刺耳的警铃声传来。她才晃了晃脑袋。什么也没有，那个女人，血红色的眸子死死望着医院的方向…

　　苏夏强自镇定地跪在地上，用手去掐薇薇的人中。薇薇醒来后，便发疯似的去脱自己的衣服，嘴里还嚷着：“啊….啊！血，都是血….该死的女人，想死，哪里死不了，非要从那么高的地方跳，自己死干嘛要吓别人….臭女人….我诅咒你下地狱….呜呜…”苏夏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薇薇的嘴巴：“人已经去了….你就不要骂了….再说，只要有一点办法，谁不愿意好好活着？”

　　王明琛也缓过劲来了，她帮着苏夏把薇薇扶起来：“快走吧！天哪，这场景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太惨了！”

　　“臭女人…乡巴佬!.活该死掉….”

　　“薇薇！请你不要在言语上侮辱一个死人了，好不好？别怪我没警告你！早晚你会栽在你这张嘴上！”王明琛白了脸庞，以前所未有的严厉呵斥道。

　　三个女孩相互搀扶着回到住处。把门一关，三下五除二，把身上扒个精光，每个人又冲了半个多小时的热水澡….换上干净衣服后，把各自的脏衣服用塑料袋装好，扔进了垃圾箱里。

　　熄灯后，苏夏紧紧的把布偶搂进怀里，奇怪的，紧绷的心弦突然放松了，接踵而来的是极度的倦意和疲惫感。

　　苏夏在睡梦里是被一阵尖叫声惊醒的，她赶紧跳下床，开了灯，发现薇薇裹着被子在瑟瑟发抖。王明琛也坐了起来，揉揉眼睛，发现刚才的叫声不是做梦，也赶紧起床了。

　　苏夏一连声地叫着薇薇的名字，好半天，被子掀起了一角，一张汗湿但却惨白的脸露出来，在看到苏夏两人后，一下子扑到苏夏怀里：“我刚才也不知道是做的梦还是真的….我梦见那个女人来找我….非要带我走！我吓的一直喊你的名字，结果，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又出来一个女人….她就拼命拦着…然后被那个女人狠狠踹在地上….那个女人胆子很小的样子，但好像一直帮着我…..呜呜….那个女人还是爬上来…一下子抓住我的手腕….”

　　苏夏，被她这一阵语无伦次‘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的，绕的有些晕。她拍拍薇薇的背：“没事了，只是噩梦罢了，别说你了，就连我晚上也没睡踏实，身上像是被火烤过一样，热的难受….”

　　薇薇点点头，终于安静下来，不好意思地用手背去抹眼泪，突然眼睛突兀地一瞪，疯了似的大叫起来：“不是梦，不是梦，那个女人真的拉我手腕了！你看！你们看！“薇薇的上下牙关”咯咯“作响，声音因为颤抖，破碎的不成样子，她的脸呈现出一种极度扭曲过的疯狂。惨白变成赤红。一双原本就大的眼睛，现在因为恐惧，白眼仁骤增。苏夏都能看到她的眼球在突突地跳动。

　　薇薇高举起右手臂，王明琛也凑近了细看。莫名地哆嗦了一下，赶紧靠苏夏近一些，苏夏当然也看到了，薇薇纤细白皙的手腕上，有一道像是勒痕或者更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下，导致的局部淤血。

　　“人睡觉的时候，手脚不老实的很多，有些人把手放在胸口，就形成了传说中的鬼压床….而你现在这样….大概是因为害怕，而下意识地左手抓住右手所致吧…..”苏夏扭头对王明琛说：“把我的布偶拿过来….”王明琛依言去拿布偶，当她递给苏夏的时候，挺纳闷地问：“布偶怎么湿哒哒的？”苏夏接过来，一看，可不是，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几近湿透。

　　“哦….可能，晚上太热了…我出汗出多了…”说着，也不管卫生不卫生了，用自己身上穿着的肥大的背心，轻轻地擦拭：“别看它长的丑，但它就像我的守护神一样，只要抱着它，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而且还没做过噩梦….”

　　“真的假的？有这么神吗？”薇薇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毫不迟疑地抢过来：

　　“那，一会儿我就抱着它睡觉了啊！”想了想：“不行，还是你们两个在边上，我在中间，这样比较有安全感…..都怪老班，考试完了，干嘛非要等到明天，全班去游清湖呢…”

　　“咚咚咚…”隔壁敲墙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女孩气愤的声音：“你们还要不要让人睡觉了！大半夜鬼哭狼嚎的！有病啊！….”苏夏三人相视一下，一吐舌头，赶紧乖乖地躺到床上。再也不敢大声说话。

　　薇薇就把布偶放在脑袋旁，而它的另一边便是苏夏。薇薇挨着苏夏，很近，她历来佩服苏夏，遇到任何事情，都有一种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的勇士精神！在她们这几个女孩心里，别看苏夏平时不吭不哈，但关键时候，只要苏夏一句话，都全部心服口服！现下，她紧挨着苏夏，感受着苏夏小身板里强大的...无穷无尽的能量....她终于敢闭上眼睛了...

　　当睡意再一次袭来时，苏夏在迷迷糊糊听得耳旁一声轻轻的叹息。这声叹息不是薇薇的，更不可能是大嗓门王明琛的。但，究竟是谁的呢？还没等她做进一步思考，一首优美的如催眠曲般的歌声隐隐传进耳朵里，她放下所有的警戒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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