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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眼见那胖团子屁股墩儿就要被摔成几瓣,金银急忙矮了身子接了个满怀。

  等她抱着团子起身,那边卞老三已经跑到那陌生公子面前,醉眼微醺,咧着嘴咯咯笑着。

  “公子生得可真俊俏,不知公子贵姓尊名呀?”

  “这个混账东西!”

  怒喝的男声远远从门内传来,卞老三醉了酒,脑子倒未完全叫酒精冲昏,还听得出那暴怒的声音来自于谁。

  还未等那公子哥开口,她已经懒洋洋松了手,撅着小嘴,无力垂下双肩,蔫蔫地朝着卞府大门走去,完全没了调戏人的兴致。

  胖团子从金银的手里挣脱,迈开小短腿颠颠簸簸地就要跟上去,又被人拎着后衣领提起来。

  他扑腾着小短腿,雄赳赳气昂昂地瞪着那拎人的家伙,小胳膊伸直了要戳那人的眼睛,却根本于事无补,只能气鼓鼓地皱起肉脸蛋,奶声奶气地尖叫起来。

  卞老三听见他的叫唤,又回过头来,恰巧对上拎小鸡的公子哥那双澄澈清亮的凤眸。

  他望着她目光灼灼,一双黑眸潋滟生姿,又像是镶着五光十色的琉璃,流光溢彩,只一瞬,就让卞老三也柔和了眼。

  卞老三顿了脚步,眼梢挑起,嘴角噙上一抹妩媚轻佻的笑意,狡黠邪佞,“相离不多时,美人可莫要太过挂念。”

  “姐姐!小小想……”团子脆生生的开口,还未说完,就被人无情地捂住了口鼻。

  罪魁祸首长身玉立,望着卞府门口媚眼如丝的女人,轻轻颔首,嗓音慵懒轻慢,他道,“当真是不多时。”

  倒未想过这男人这般配合,卞老三微眯起眼,突然笑出了声,两手背于身后,散漫回身入了卞府,脚步同她的人一样轻浮。

  金银矮身同那面如冠玉的公子哥行了礼,也快步跟了上去。

  进了院门,便看见卞铧领着家丁丫鬟,呼啦啦一大班子人,浩浩荡荡朝门口而来。

  早前她看小姐醉得厉害,才叫门丁进去给管家通个气儿,老爷气得紧,她只怕小姐撞见了老爷要遭一顿毒打,怎知那蠢笨的愣子却是将老爷直接引了来。

  金银瞧见珠宝,更是沮丧地垂了脑袋,她真是事事做得不如珠宝妥帖,如今还要害得小姐挨罚了。

  卞老三步履歪斜晃到卞铧跟前,松软着身子跪下来,正正经经行了个叩拜大礼,额头磕得响亮。

  “老三见过爹爹。”

  “你个孽障!还有几分女儿家的样子!”

  听到头骨撞击地面那响亮的声音,卞铧的火气顿时就少了一半,甩袖歪过身子,不愿受她的大礼。

  卞铧只这么一个闺女,真要她受何皮肉之苦,他又哪里舍得。

  卞老三摇摇晃晃起身,迷迷瞪瞪地走过去勾住她老爹的肩膀,用力晃了晃脑袋,略微醒了醒神,才开口说道:“那燕惜之缠着老三不放,非要将女儿灌醉了,老三若非思及爹爹同燕家的交情,必定滴酒不沾。”

  卞铧哪里不知她在胡说八道,大袖一甩,冷哼出声,“回去跪好!”

  卞老三吸了吸鼻子,悻悻回原地跪着,又磕了一个响头,这一回,生生将脑门子磕出一道红印。

  “孩儿知错了,爹爹莫要气坏了身子,气病了,是药三分毒,气死了,千金难买万年寿,爹爹是个商人,也知值不值当。”

  卞铧听了这句,更是气得面色铁青,“你个混账东西!这临近十余城的青年听了你的大名便要逃之夭夭,你还有心思耍奸犯浑!”

  “女儿也不是土匪能吃了他们,无非是这些个蠢蛋见女儿国色天香,自知配不上。”

  “你还敢顶嘴!”

  “爹爹,女儿脑子有些晕,许是方才磕伤了,视不清听不明,不如女儿先回厢房歇歇,晚些您再接着训?”卞老三扶着脑门,双目恍然,蔫然虚弱地瘫坐在地上,微弱地喘着气,当真病入膏肓的样子。

  珠宝见了,也急忙跪下,“老爷,小姐不足月便出世,身子骨自是比旁人要差些,如今身子有恙,万万不可耽搁。”

  金银也跪下来,“老爷最是疼爱小姐了。”

  卞铧身后一班子丫鬟家丁也跪下来,“小姐病了,老爷莫要怪罪她了,快让她回房歇着吧。”

  卞铧气急,卞老三自小便懂得收买人心,他花钱养的下人,如今个个铁了心入了她的阵营。不仅帮着她瞒天过海,还助纣为虐,才叫她如今更加放肆纨绔。

  无奈的是,这群人里,他才是最心疼卞老三的那个。

  明知纵容便害了她,还是让她归了房去,又唤人请个大夫过去。

  女儿不淑,都是他造的孽呀!

  珠宝方方扶着卞老三入了房,这厮立马活灵活现,解了外袍蹬了绣鞋,将头上的鎏金碧玉簪卸了,只着一袭轻薄的中衣,翘着腿躺在那袭丝质锦被上方,呼呼大睡。

  珠宝端着温水入了屋,心细地取来干净的布帕打湿了绞干,恭敬地走到那张精雕细琢的梨木牙床前,福了福身子,“小姐累了,奴婢为您擦擦手再睡罢。”

  卞老三翻了个身子,将手递过去,微醺的眼盯着床畔挽得规整的纱幔,又缓缓阖上,漫不经心开了口,“金银的衣裳为何湿了?”

  珠宝愣了一下,又抬起她另一只手,细心地擦拭着,“金银方才多嘴袒护了您一句,淋了些茶水。”

  卞老三呼吸渐渐迟缓,幅度极小地勾了勾唇,朦胧中喃喃说了一句:“多事。”

  话音刚落,金银便慌张仓皇地冲了进来,跌跌撞撞险些撞上桌角,连礼数都忘了,“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

  珠宝顿时沉了语气,“金银,你可知小姐歇下了,做事还这般莽撞,大惊小怪。”

  卞老三却是缓缓翻了个身,藕臂托着脑袋,懒洋洋睁开了眼,“如何算大事?”

  金银腿一软,扑通跪了下来,“福子跑过来报信,说老爷气汹汹地朝西苑来了。”

  “蠢货,这又算什么大事!”珠宝低声骂了一句,半点儿瞧不起金银的冒冒失失。

  “福子说老爷方才待了客,”金银怯怯垂着头,支支吾吾,“那告状的客人也一同过来了。”

  这么闹一闹,卞老三的酒倒是醒了不少。她起身下床着了鞋子,唤珠宝过来扶着,只穿一件轻薄的中衣,垂头散发便打算出了屋子。

  珠宝疑惑,“小姐,您不妆扮妆扮,换身衣裳?”

  “我病得重,走路都要你扶着,还换衣裳作甚?”说罢,身子又软了软,整个人倚在珠宝身上,当真羸弱不堪,连步履也变得虚浮。

  珠宝无奈笑了笑,这流氓又作势蹭了蹭她身前的圆润,媚目含笑,轻浮下流,“近来厨娘煮得的那些木瓜雪耳羹,倒还是有些效用嘛。”

  珠宝一张脸烧得绯红,羞愤地跺了跺脚,亦嗔亦恼,“小姐!”

  “金银,往后你也记着同厨娘取一些喝。”

  金银急忙起身跟上来,垂头应‘是’,又听她主子没个正经,“你的根基可比珠宝好些,莫要落后了她。”

  珠宝娇哼出声,金银却一下子红了眼眶,背过头去偷偷抹了抹泪水,又急步跟了上来,搀起卞老三另一只手,清丽的面庞染上浅浅的笑意。

  三人不过走出了房门,便见卞老爹风风火火领着一行人入了院子。

  又撞见那双好看的凤眸,卞老三便知福子的话有假,索性卸了伪装,推开金银珠宝的手,眼睛一弯,嘴角一勾,歪斜着身子迎了上去。

  “美人倒是想我想得紧,如今不过一刻钟过去,便亲自寻我来了。”

  未等她走到那贵公子身前,卞老爹已经铁青了脸挡在她的身前,怒不可遏,“卞老三!”

  卞老三顿了脚步,看见亲爹气得发颤的嘴唇,脑子终于清明了几分,从小到大,卞铧未曾这样连名带姓地凶过她。

  她嬉笑着要去给卞铧顺气,却是被他拎了后衣领扔在了一丈开外,卞铧死死盯着她,咬腮怒目,一掌劈下,生生将卞老三身侧的梨花树劈折了。

  “你给我跪下!”

  卞老三乖乖跪好,“爹爹,不知老三犯了何事?”

  “你这个混账!冥顽不灵,纨绔好事,犯了这样的错,还想瞒天过海,死不认账!老夫怎么就生了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卞老三屈着腿想要站起来,却被卞铧一脚踹了屁股,又跪倒在地上。

  金银珠宝扑通一声也跪下来,哭着替她求情。

  那粉扑扑的胖团子见了,圆溜溜的大眼睛立刻盈满水汽,鼻子一抽,也嚎啕大哭起来,一声一声地,哭到所有人心里去了。

  卞铧急忙跑过去抱起来,小心翼翼拍着他的背,眼里都是慈爱,半响,他又柔声哄道:“小小不哭了啊,姥爷瞅着心疼。”

  卞老三听了他的话,愣怔地看一眼她爹爹怀里白白嫩嫩的小娃娃,一张脸完全没了表情。

  她爹还瞒着她在外头有个私生女了?

  一院子下人也个个面面相觑。

  小人儿抽搐着吸了吸鼻子,奶声奶气地抱怨,“姥爷是个坏蛋。”

  卞铧替他抹了抹泪水,听这团子喊外公,只觉得窝心的柔软,“那姥爷今后便做个好蛋,小小莫要怪罪姥爷了可好?”

  小团子咯咯笑开,搂着脖子亲了他的脸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小小喜欢姥爷。”

  两人身侧玉树临风的男人也开了口,声线清润温和,磁性悦耳,他道:“小小,过去喊娘亲罢。”

  那小团子从卞铧怀里下来,迈着两条胖乎乎的小短腿,哼哧哼哧跑过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小胖手搂住卞老三的脖颈,童稚奶气地喊道:“娘亲!”

  卞老三两眼一翻,身子一软,立时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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