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劫 第三节 愿为双鸿鹄（一）
墨（玄）
“主子！这是怎么回事！奴婢不想嫁人，奴婢只想追随主子！主子是不是不要奴婢了？”一回屋子，确定隔墙无耳，阿碧便哭了起来。
“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我会错意了？阿碧对魅并没有这种意思？
“主子，既然阿碧她不愿意的话……”魅走过来，神色隐忍。
我抬手制止了他。
我自然明白他要说什么－－无非就是希望我收回成命，不要难为阿碧。
“魅，你先和我出来一下。”我拉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阿碧的手臂，将她引到椅子上坐好，又顺手给她倒了一杯温水，随后才带着魅出了屋子，和守在门口的人说明后，我们来到一处拐角。
“魅，你觉得阿碧怎么样？”我不想遮掩，更何况这件事也没有什么继续遮掩的必要了。
“挺好的，任务完成的很出色，与其他人的关系也处得好，对主子又忠心……”
我有些烦闷地打断了他：“你明明知道我在问你什么，这算什么回答？”
“主子希望听到什么？”魅抬起头直视着我，面色平静，但眸底却有晦涩不明的光芒闪动。
“我想听听你对阿碧这个人的看法，无关她的身份，无关她的功绩。”
“作为暗卫的副队长，我……”
“现在已经没有暗卫了！”我几乎是低吼出来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可能是因为他这滩烂泥扶不上墙；或许是因为他提到了我视为家人，却有一夕之间损失殆尽的暗卫……我知道，暗卫折损成现在这样，他和阿碧一定比我更痛苦，毕竟他们都是在战火中失去家的孤儿，“暗卫”这两个字对于他们而言就代表着归宿，代表着家。
“属下还要保护主子，不想也不能去顾其他……”像是被我突然的怒气吓到了，魅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
“既然你把我当主子，那我就替你定了，把阿碧娶了，好好待她，等到咱们安定下来了，就好好的过日子去……”
“主子！”魅的声音像一盏在狂风中摇曳的孤灯。
“你想违背我吗？”
“不敢。”魅低下头，“只是，属下希望主子替阿碧考虑些……她若是嫁给我……我若是死了，她该怎么办？她好不容易才从失去伙伴的悲痛中缓过来……我不想给她希望，又再度将希望毁灭……”魅每句话说的很慢。
“我也正是因为如此考虑过，才做了这样的决定。”我将手搭在魅的肩上，“以后不要再‘属下，属下’的了，我也是一直将你们当作家人看待的啊，出了这样的事，我也悲痛，所以我更不想失去你们两个。
”可是若是这样下去，一旦遇到危险，你们一定会为了我拼上性命，到时候我就真的成孤家寡人了。
“我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希望你们两个结为夫妇，这样你们就会为了对方而珍惜自己的性命，这样我便不至于失去你们两个……”
我仰起头，将险些落下的泪水憋了回去。
“主子……”魅有些用力地扶住我的手臂，“我们的职责就是保护主子啊。”
“现在不再是了，现在，你们的职责是，和我一起，活下来。”我努力露出一个微笑，“若是死了，就是逆了我的意思，就是你们作为暗卫的失职。听见了么？”
“是。”魅皱着眉，嘴角怎么也扬不起来，眼珠转了几圈也终是没能将泪珠留住，终还是重重砸在了他的衣襟上。他忙低下头，用衣袖猛地擦着。
“别擦了，一会儿脸皮都磨破了。”我看着他越擦哭得越凶的样子，不禁有些想笑－－我一直以为这位有着“冷面阎罗”之称的副队长没有心肝不会哭，原来也是个普通人啊。
“嗯。”他吸吸鼻子，又抹了两把脸，才抬起头，用红红的眼睛看着我。
“你觉得阿碧怎么样？”
“挺好的。”他这才展开笑脸。
“笑得那么傻……”我故作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还有，‘挺好的’是什么话，看上了就是看上了，没看上就是没看上。”
“看，看上了是看上了，就是怕，怕她没看上我……”他突然忸怩起来。
“老实说，啥时候看上人家的？”
“集中训练的时候……”魅的头低得简直不能更低。
嗯？集中训练？我如果没记错，那至少是五年前的事了……看来连天意都帮着他们结为眷侣。
“我帮你好好和阿碧说说。”我拍拍他的肩，虽然扯得伤口有些疼，但是没关系，今天高兴。
“那，那她要是不同意……主子可别逼她……不同意就算了。”魅忸怩了半天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好，我就帮你问问，不逼她。”
“谢过主子。”
“以后别喊我主子了，喊我兄长吧。”
“是，兄长。”
“好了，你一会儿先在门口待着，我进去和她说说。”
“哎！”魅恢复了精神笑道。
回到屋里，阿碧已经止住了哭泣，桌上放着一个食盒，看来有人送饭来了。见我进来，她忙站起身迎了过来。
“怎么只有主子一个人回来了？”她有些惊奇地张大了眼睛。
“哦，他说被你拒绝了，心里烦闷，说要出去走走。”我故作随意地答道。
“虽然他现在是这里的九当家了，但是贸然在寨子里走动的话，会不会出事？”阿碧微微皱起了眉。
“应该没事吧……寨主不是给了他一个令牌吗？而且就算有事，我也拦不住他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我假意安慰道，“一会儿等他好受些可能自己就回来了，别管他了，吃过饭了吗？”
“还没有……”阿碧摇摇头，“我先服侍主子用过饭，再去找他。”说着阿碧便回到桌前，飞快地将饭菜碗筷摆上桌。
“可是阿碧，晚上他们是要给你们两个办酒席的，这可怎么办？”
“没关系，就假装我和魅是一对儿就好。”阿碧垂眸道。
“那怎么成，这岂不是污了你的清誉？我还指着把你嫁个如意郎君呢。”
“主子的好意，奴婢心领了。只是奴婢愿意服侍主子一辈子，不愿意嫁给任何人。”阿碧为我盛好饭，将碗放在我面前。
“阿碧，你老实和我说，你有中意的男子吗？”
“有。”阿碧的神情坦然且坚决。
“我能问问他是谁吗？”我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她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后淡淡开口：“如果主子知道奴婢心中爱慕的人是谁，就不会再逼阿碧嫁人了吧？”
“嗯，这是自然。”我心中涌起一种名为“阿碧喜欢的人不是魅”的不详之感，但又赶忙打消了。
阿碧停下手里的活儿，迎上我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奴婢心中，只有主子一个人。但是奴婢知道自己不配，所以甘愿服侍主子一辈子。至于其他人－－奴婢想都没有想过。”
我只觉得心中一片慌乱－－魅可就在门口听着呢，这算怎么回事，怎么把我自己扯进来了？这不是故意害魅伤心吗？
魅方才说过的那句“我不想给她希望，又再度将希望毁灭”如魔咒般在我脑中盘旋，放大，扰的我的头直疼。
我突然后悔惹了这件事。
“阿碧，你，你别这样，这玩笑真的……”我不敢再直视她已经变得悲凉的目光。
“既然主子说是玩笑，那便是玩笑吧……”
看着桌上的饭菜，我已经失去了吃饭的欲望。
对了，魅还在外面，他不会真的一冲动跑到什么地方去吧……
我忙站起身，打开门。
魅并没有走，只是在门外哭得不能自已。见我出来，他忙背过身要走。
我忙拉住他。
“怎么了……”阿碧小心凑了过来，表情却在看到魅的瞬间僵在了脸上。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出于私心干预这件事，大家也就不至于变成这样……”看着他们两个，我突然觉得想扇自己两巴掌，明明说着他们是我重要的家人，却害得他们如此痛苦。
“这是怎么了？！”虞澈的声音突然从另一侧传来，我回过头，虞澈正惊异地看着我们。
我拉着他和魅进了屋，阿碧跟在我们身后，轻轻关了门。
我小声将事情和虞澈大致说了，虞澈皱着眉看了我半天，半天才开口：“你跟我走，你俩在这待着，不许出这个门，等我们回来。”
说完我就被虞澈拽着出了门。
虞澈跟门外一脸茫然的守卫交代了两句，便将我扯着带去了他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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