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喝大面乱审光腚猴

　　一夜之间，济南城抓了三十多号腚上有伤的男子，这些人干啥的都有，有卖水的，有保泉的，有拉洋车的，按照张宗昌的逻辑，但凡腚上有伤的，就有嫌疑。

　　张宗昌吆喝：“裤子都脱了，把腚撅起来，让本督军看看。”

　　他心里有主意，新伤的嫌疑大于旧伤，竖着的伤痕嫌疑大于横着的，一来李葆四昨天刚抓的伤痕一晚上时间好不利索，二来李葆四是趴在地上从上往下抓的，所以伤痕肯定竖着。

　　这些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啥意思，但也只好照办，督军府大院里春光乍泄，全是大光腚猴子，可惜都是老爷们，后面俩屁股蛋子，前面邋遢嘡啷，有白有黑，有长有短，警卫们都憋住不敢笑。

　　张宗昌搬个太师椅坐在正前，问卖水的屁股上伤口咋弄的，卖水的说让娘们儿抓的！

　　当时有水井的人家极少，除非是丁百万那种大户，别的人家都是买水吃，从而催生了卖水行，从济南七十二处不同泉眼中拎出水，装到椭圆形木桶里，用推车推着挨家挨户的送，卖水行有个规矩，口不多言，目不斜视，因为他们吃的是千家饭，走街串巷，生怕落个长舌头的口实，所谓祸从口出，而这个卖水的偏话多，让主家找来从屁股蛋子上抓了一道。

　　张宗昌又问拉洋车的，你腚上伤咋弄的？

　　拉洋车的说，俺是拉车的时候，碰见下坡，收不住腿力，车翻了，摔的。

　　张宗昌似乎找到了破绽：“放屁！摔的是块淤青，你这分明就是被抓的，除非你坐在玻璃渣子上了！”

　　拉洋车的哭丧着脸，说自己还真就坐在尖锐之物上了，但不是玻璃，而是花铃铛，那时候拉车的在车把上都系个大铃铛，一来叮叮当当让前面人让路，二来提高了坐车人的威气，车翻之后，铃铛掉在地上，可巧他一腚坐在铃铛上。

　　张宗昌又问保泉的，你那伤口又是咋弄的？

　　泉，是民国时人们对金钱的称呼，泉就是钱，所谓保泉的，就是当中介赚差价的，当时最流行的保泉行，就是房屋中介。

　　保泉的说自己是被鹦鹉给啄的。

　　张宗昌乐了：“多大个鹦鹉，把你腚啄成这样？”

　　那人一比划：“老大一只金刚鹦鹉，我带着主家看房子，不成想卖方家里有只金刚鹦鹉，挣脱了锁链，冲我腚上就来了一口。”

　　李葆四在旁笑出了声音，张宗昌也想笑，但得兜着，毕竟他是主审，他瞪了李葆四一眼，让小四进屋把他家的金刚鹦鹉也取出来。

　　张宗昌问：“是不是这样的鹦鹉？”

　　那人连连点头。

　　张宗昌怒骂：“你奶奶个逼的！老子这只鹦鹉养了四年了，没进山东之前在山海关跟吴佩孚那个老王八蛋干仗的时候就养着了，我就从来没见过鹦鹉咬人腚，今天本督军开开眼！”

　　说罢让人把保泉的按住，把放鹦鹉的铁架子放在他屁股旁边：“今天我就看着鹦鹉咬你腚是怎么个咬法，不咬你就一直撅着。”

　　最后鹦鹉把他肠子头都啄出来了！疼的哭天喊地，张宗昌这才作罢。

　　审了半天没一个人是戏园子刺客的嫌犯，大清早一起来就审案，张宗昌还没吃饭，肚子里咕咕直叫，于是让厨房煮了一碗大白面条子，扒上半头蒜，又切了一盘凉拌葱丝，不是多好吃食，但行伍出身的张宗昌就爱这一口。

　　一口面条一瓣蒜，吃的极香，面条顺嘴，大蒜辣心，张宗昌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一排光腚猴子，吃的出出溜溜，站在旁的军士都看着馋的慌，当兵吃粮，吃的就是窝头稀粥加咸菜，偶尔吃顿白米饭炖肉，白面根本吃不上。

　　拌葱丝是张宗昌的最爱，一个大盘子，九成章丘大葱切成丝，一成猪耳朵切成丝，光吃葱不吃耳朵，就是借着猪耳朵的香味来吃葱，拌好了用卤肉的肉汁一浇，葱都能吃出猪耳朵味道，若吃不出来这种味儿，证明卤肉的本事不到家，从小过穷日子的张宗昌，小时候就吃这一口解馋，现在仍忘不了。

　　一个月一人二十块大洋的军饷，这都是卖命换的钱，二十块大洋在当时已然不少，旁的百姓忙活一个月也就赚八块十块大洋。

　　当时已经发行了法币，各地军阀为了豪夺百姓财富，还发行了自己统治区的各种专用的货币，但都贬值非常严重，虽然袁世凯当了三十八天皇帝就吹灯拔蜡完犊子，但他发行的袁大头，也就是大洋，因为含银量高，所以币值一直很稳定，深受百姓喜爱，一直都是最为广泛使用的货币，军阀虽然发行法币和地方币，但自己发军饷买物资还是用大洋。

　　一九二七年，在济南城买一片北京大学那么大的地，需要六万大洋，买辆福特牌小汽车需要一千大洋，不过那时候汽油紧缺，也没几个会开车的，所以就算买的起车，也不一定烧得起油，一九二七年，在北京二环以内买套三十间房的大宅子也就需要三千大洋，而拉车的，卖水的送一车水拉一个从西门到东门，也才收一个大子儿，保泉的倒买倒卖赚的很多，属于中产阶级，诸位读者由此可见当时物价，也能猜度出丁百万一年六千万大洋的营收，到底是不是能算富可敌国。

　　张宗昌吃完面，把碗口往桌上一扣，意思是吃饱了，他心里其实很明白这些人都不是戏园子的刺客，只不过是些穷棒子，正发愁的时候，却见门外有人报告，说一群老娘们押着一个男的，腚上有伤，送到了位于宽厚里路口的警察局办公楼。

　　前面说过督军是军警统管，所以新建警局的办公地点就在离督军府不远的宽厚里。

　　将那人提到督军府，一看腚上的伤口，新伤，竖条状，站在旁边的李葆四瞅着那个被老娘们押送来的人犯：“督军，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人好像就是那天被我抓了腚的人！”

　　张宗昌道：“李小四，你可看清楚了，到底是不是，近前去看，看仔细！”

　　李葆四走过去围着那人转了三圈，猛不丁一喊：“岸边熊！”

　　这一嗓子喊的太突然，声音又大，把张宗昌都吓的一哆嗦，那人打了一个寒颤，眼里露出惊异意外之神色，而旁的光腚猴子都没反应，李葆四吃定，此人就是戏园子跳窗的刺客。

　　张宗昌可算了去一个心事，外面有刺客天天惦记他，他能没心事吗？此时刺客落网当真是天大喜事，询问那帮老娘们怎么把刺客抓住的。

　　原来刺客被李葆四抓烂裤裆之后，露着蛋光着腚，大白天的没处藏，就躲在大观园戏园子外面民巷一户人家的柴火房里，躲藏了一夜，本来想晚上跑，结果军警满城搜查，大街上到处是当兵的，没跑成。

　　第二天，天刚亮，他弄了一捆绑柴火的麻绳子系在腰上遮丑，走出去没几步结果麻绳没系结实给掉了，刚好早上一群出门偷煤球的老娘们路过，深秋已经冷了，穷人家早早的都趁早上五点多去大户人家门口偷煤渣，回来攒成煤球，放着冬天过冬，这个时节富户也开始存煤过冬，一车车的煤从后门往家里运的时候，因为马车颠簸都会掉煤渣，于是被穷人捡去。

　　这些老娘们一看，大清早的，有人光着腚露着蛋满街跑，肯定不是好人，不是奸夫就是人渣，又一看腚上有伤，寻思当兵的满街抓腚上有伤的人，难不成是他？索性绑了送来警察局领赏，张宗昌缉拿文书上写着赏大洋一百，十多个老娘们一分，一个合着十块钱，过冬的煤球钱不用愁了。

　　李葆四心想，这刺客够悲催的，居然被老娘们给绑了来，早上五点多，秋天的天还黑灯瞎火，这群老娘们得多好的眼神儿，才能看见他腚上的三道杠，这真是点背，活该他倒霉，出来行刺没看黄历。

　　张宗昌把那些穷棒子都放了，对李葆四说：“小四，去找条裤，给这位刺杀本督军的大侠穿上，好酒好菜招待着，我倒想和这位大侠叙叙，听他讲为何来刺杀本督军，若说出个四五六来，本督军向来敬重侠士，定以礼相待，若说不出来，就叫他生不如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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