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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牡丹判(1)


  不虞之变,惊魂收场。

  “这下你不会真以为赵文彬是我杀的吧?”断玉琀问。

  “阁主想杀人玩玩也说不准呢。”

  断玉琀摇头,问:“《牡丹判》可曾听过?”

  周涣嗤之以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简直明知故问,这是十多年前大晁最火的话本,火热到卖瓜的菜农都能背几段台词。

  该书讲述了一代风流名妓与护国将军的凄美爱情故事,笔触凄婉动人,其作者花间客凭此书一炮成名,与地府真情崔十三郎、陶然侠、翡斋生并称大晁四大才子,但不知为何,被列为禁|书,现在市面上流传的大多是删减版。

  “青涯小道长,本阁送你一句话——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上天赏你一物,便会剥去一物。呵呵……”如洗的碧空回响着似笑非笑的声音。

  周涣不愿理会此人,只觉得他行事乖张,跟神经病似的。

  雪风已安分许多,像蛰伏的幼兽,顽皮久了开始休憩,雨师妾走了过来,伸手:“拿来。”

  周涣想起就来气,护紧胸口道:“凭什么?”

  却不给他选择,这个女人问话就是个幌子,暴力地夺回牡丹。她的体温冰冷异常,不似常人,力气也大得出奇,做完此等暴行,旋即扬长而去。

  “雨师妾!”怒音喂了鸟,周涣咬牙跺脚,默念三遍静心决,这才招呼家丁捆铁怀恩。

  铁怀恩是人人景仰的大英雄,如今说他是凶手,无一不大惊,无一不质疑,纷纷挤在堂外,叽喳议论。

  铁怀恩望着县令难以置信、瞠目结舌的表情,主动开口:“人是我杀的。”

  “你……你怎么会做这种傻事!”

  “这不是傻事。”

  很久之前,他偶然听见崇明玉的妙处。

  “那宝贝在黑市卖出这价格,自有它的理儿,这可是连生死人肉白骨都不在话下的东西。”

  “是了,听说此玉出现,常伴异象,你可知哪里有么?”

  赵府有牡丹,经年不败,不便是异象?略一思索,夜潜赵府,孰料行窃途中撞见赵文彬,这才错手杀人。

  捕快奉上托盘,“大人,这是从铁……怀恩房里搜的匕首,仵作检验了,刀形与赵生伤口完全契合。”

  县令双眉倒立:“你怎有这江湖邪派的东西?”

  铁怀恩垂头不言。

  小捕快:“借刀杀人,结果被倒打一耙。”

  县令痛心疾首道:“铁捕头,本县待你不薄,你却为何铤而走险,害他人之性命,葬送自己之前程,走上杀人越货之歧途……哎,哎!本县养虎为患,实在无言见淮河百姓。青天呐……”

  “歧途?”铁怀恩始终低垂着的头抬起来,那双面对江洋大盗未露出半分惧色、面对刀锋剑影未露出半分胆怯的双目,此刻,毫无感情地凝视大堂上威风凛凛的獬豸神兽,眼睛像久年死寂的墨湖,忽而从湖面掀起名为怨恨的悲风。

  “敢问大人,何是正道,何为歧途?”

  “十年前,我自诩正道,要做铁面无私清风明月之人,我城兢兢业业守护这座城,他们口上说着感谢我,可又有谁真正谢过?”墨色的湖里,翻涌起一种沉默的悲哀。“我时常见梦她。”

  “她对镜贴花黄,我要去抱她,可眨眼梦中场景便变作火光滔天的景象,而晚|娘趴在燃烧的门槛上,她努力地想爬出来,努力地呼救。可无人救她。她被那些畜生拖回去……”他目眦尽裂,“这就是我付出那么多的城,这便是我选择的道。大人,你现在告诉我,究竟何是歧途……”

  堂外哗然,堂内沉寂。

  “铁……铁捕头,命运命运,命运天定,阴阳有数,你何必执念于此……”

  “晚娘死的那时,那个心怀慈恩的铁怀恩便已随之葬身火海。”他悲怆一笑,道:“谢大人教诲,只是草民想不通这理,有时我在想,若我当初,若我当初……”

  他哽咽,不再说话,对县令重重一叩首,再也没起来。

  嘴角渗出红色,小捕快探完鼻息,摇了摇头:“人已经去了。”

  一代神捕兢兢业业呕心沥血,可历生事变时,又有谁施以援手。

  但为了复活妻子,动杀念,甘任碎玉侵蚀内心堕入修罗,为了一个人,背叛道义放逐自己,值得吗?

  他摇头,下山历练实在提高了叹气频率。雪已停了,麻雀在沾雪指头叼食红果,有人踩雪而来,喊住他。是花不如请他,因为喜儿出事了。

  她死死抓住周涣袖子,指窗外,豆大泪珠滚落不停:“有鬼,有鬼,有鬼从那掉下来。”

  嗅了嗅,并无鬼的气息,周涣猜测:“可是在班房时被吓到了?”

  花不如摇头。

  喜儿摇头如拨浪鼓:“不是的,不是的,有鬼,有鬼……赵文彬……还有女人……青涯救我。”

  “好好好,救你。”周涣焦头烂额,道:“花妈妈,这房可出过什么事?比如自缢,大火,坠楼。”

  花不如斩钉截铁:“没有。”

  “那就奇怪了,若非重大变故,否则不会有厉鬼滞留。”

  花不如眉开眼笑:“当真没有。”

  喜儿曾说过醉花阴的前生,可花不如不愿旧事重提,撬不出什么。

  周涣将随身的玉刚卯放在喜儿手心,又留下两道灵符。他体质特殊,极招魑魅魍魉,孟惊寒给他打过许多辟邪物什,玉刚卯辟邪,又得他佩戴,寻常鬼怪应是近身不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走在鳞次栉比的热闹大街上,周涣叹气,这时,一道袖子挡住去路。

  “你又来做什么?”周涣没好气地问。

  “孟惊寒所托。”

  “我不是没生命危险……啊!”

  还没来得及闭嘴就被拽去无人巷口,手起剑落,哗——他几乎是跳起来的,捂紧手腕:“雨师妾,你是疯了么!十年前没害死我,现在还不放弃!”

  那张冰塑地容颜没因尖言利语有一丝波动,只是将染了血的物什利落地扔他怀里。是被夺去的碎玉,如今被鲜血洗礼,嗡嗡作响,似有东西要冲破禁制。

  “害你?不值得。”她一把扯过衣襟,居高临下地蔑视。

  “那你要做什么?!”

  “孟惊寒既将你托付与我,定尽心尽力,也不知你成天哪来那么多事。”指尖攒起一枚淡蓝色的法印点上他眉心,雨师妾厌恶的表情与铺天寒意旋转,天昏地暗。

  不知过了多久,五窍开朗,啼哭声,呜咽声,哽咽声,尖叫声,种种嘈杂声如潮水拨动雾气,视线终于分外清朗,眼前的景象却让人咂舌。

  只见逼仄昏暗的屋子,或坐或站或躺有十几人,几乎没有地落脚。

  “嘎吱——”门突然被推开,疾风并鞭响,激尘埃万层。肥胖的身体艰难地挤进来,手起鞭落,又一道鞭在脚边炸开,周涣脚边的少女跳起来。

  “哟,终于没有力气了?”女人一把揪过她的头发摔给门外两名壮汉,“把这死丫头拉出去杀鸡儆猴,我就不信小贱蹄子们还不服管教,进褪花时可不是让你们享福的!””

  褪花时……醉花阴的前身?!

  这是在强迫少女卖|身?!

  正要拔剑,却被雨师妾封住穴道。她冷漠道:“最好安分些,否则届时无法全身而退,我不担保。”

  “那便眼睁睁目睹悲剧重现?”周涣咬牙。

  “便是如此。事已发生,你想要做什么?在这里你的善意无非是自欺欺人,自我宽慰。”

  “你……!那我要出去!”

  “闭嘴。”

  这时,门外传来清丽女声打断二人争执,齐刷刷向声源看去,只见一抹水红裙摆,如飞湍瀑流。

  胖女人脸色一变,谄媚地笑两声,明玉手扶栏而下,天光中是一张俊秀得过分的姣好面容。

  “璇玑姑娘,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这种腌臜地会脏了您的气质。”

  美人的目光四处逡巡,仿佛将睡未睡,带些迷胧的美,“冬日愈发寒了,骨头透着懒劲,想向管事妈妈讨个梳洗丫鬟……”她的目光滞在少女身上,“这是在做什么?”

  “妈妈新买来的女孩儿,不听劝,嘱托我管教管教呢。”

  璇玑美目流眄,上下打量女孩许久,拔下头顶的金钗子,淡淡道:“别打了,梳洗梳洗,送我房来。”

  璇玑是褪花时炙手可热的花魁,老鸨把她当和璧隋玉般供奉,管事老妈子不敢不从,又受了金钗的恩惠,连忙眉开眼笑地把少女送去。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雨师妾拎着周涣跳出屋子,跃上某处屋檐,透过窗户得见此屋屋内立着刚才的少女,是璇玑的房间。

  少女已经收拾干净露出清秀的面庞,正拘谨胆怯地打量屋子。

  璇玑招她,她却端了盆水在她脚下,去捉璇玑的脚。

  璇玑吓了一跳:“你这是作甚?”

  “给、给姑娘洗脚……”

  她皱眉:“为何?”

  “奴婢是姑娘的丫鬟……丫鬟便是伺候姑娘的……”

  璇玑眨眨眼,挑起她的下巴,狡黠道:“那你觉得,伺候我好不好?”

  少女把头埋得更低,肩膀哆嗦得厉害,想来平时被呵斥久了:“能伺候姑娘这么天仙似的人,是奴婢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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