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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牡丹判(2)


  “你带我看闺房蜜话做什么。”周涣挣扎无果,愤愤转头:“我要出去。”

  雨师妾生了一双令人寒栗的眸子,凝望时仿佛两潭无底深渊,一不小心就会失|足坠落。

  “看下去。”声音冰冷至极,并且饱含命令口吻。

  周涣浑身不自在,但在强大气场前不好发作,只别扭憋出一句凭什么,十足敢怒不敢言。

  她剜人:“孟惊寒常说你脑子笨,看来脑子真的很笨,想救沈喜娘就看下去,别到时哭着求我帮你。”

  真会给自己贴金,我什么时候求过你!周涣龇了一下牙,但这下安分许多,不求着出去了。

  珠宫贝阙中的美人儿笑出声,重新陷回贵妃榻吞云吐雾:“若真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怎会在这遇到我。我分明不是你的福气,而是你的祸呀……”

  想了想,摇摇头,烟杆轻轻地落在架上,支颊凝视她:“我救你,不是让你来伺候我。你的嗓子润,适合唱曲儿,或者弹琵琶拨箜篌也极好,能靠手吃饭便不要出卖身子。”又轻笑了一声,“不像我,十三岁便把身子给了别人。”

  少女瞪大了眼,望着她。

  璇玑却只是狡黠地眨了眨眼,似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他人的故事。

  “你叫什么名字?”

  “花奴。”

  “花奴花奴,”她念了两遍,“真晦气,从今往后,你便叫花不如吧。”

  眼下胆怯拘谨的少女,会是日后那个精打细算聒噪吵闹的鸨母,任谁都会大吃一惊。

  周涣沉默了,想到断玉琀提过的《牡丹判》,看来,璇玑是《牡丹判》中痴情妓子的原型,那作《牡丹判》的花间客是……

  雨师妾对他突然的听话大为满意,来到下一处。

  城还是那个城,时辰却由华灯初上化作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川流不息,车水马龙,令人想起孔子的话:逝者如斯夫。

  周涣去打听消息,过了一会儿,揣着袖子回来,道:“刚抓了个路人问,璇玑收留花不如已是几个月前的事,现在正在举办百花荟。” 

  “这是淮城的旧俗了,沿袭了几十年,是那些画舫搞出来的,每三年举办一次,用来遴选谁家的姑娘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

  雨师妾冷笑:“区区遴选美人,竟也万人空巷。”

  “……人家解释了,这和一般遴选美人不同——在设施上各家都卯足劲砸银,唯恐失面子,因而极致辉煌奢靡。你看江心处的建筑,便是伙同搭建的场地,名叫百花洲。再献出自家最得意的美人儿分别比试才、艺、情,胜者为魁首,便是花魁。原本是在贵族阶层流行的活动,后来大家都想见识传说中的第一美人儿,也就造成如今局面。”

  “上届花魁便是璇玑,褪花时便因这个将璇玑捧为和璧隋珠,不知此次是否还是璇玑。去百花洲需要信物,这是方才买的,呶。”说罢,他一脸肉痛地掏出信物。雨师妾接过物什时,听到他嘟哝这可价值一只小妖。

  金阊大道多酒楼,如花小妓立楼头,夜深能唱吴中曲,劝君一醉消千忧。

  赴会的要么是达官贵族,要么是富商纨绔,也只有这两类人能一掷千金声色犬马。还有第三种人是例外,比如周涣。

  正是天高云淡日,春日融融,周涣寻位坐下。

  遥望百花洲,只见红飞翠舞,玉动珠摇。律吕起,宫调升,香尘袅袅,开始了。

  凝香阁的如眉一曲清商。仪凤谐清曲,回鸾应雅声。

  青梦好的连惜舞步翩翩。袅袅腰疑折,褰褰袖欲飞。雾轻红踯躅,风艳紫蔷薇。

  贯雪楼的冬珠、莳花楼的云卿……

  轮到褪花时。

  十二名少女依次进场,都怀抱陶罐,每个陶罐掺了不同量的清水,围城一个圈。

  “褪花时搞什么鬼,参赛美人儿怎么还不出来。”旁座提鸟笼小哥嘟哝。

  话落,璇玑出场。一身红绡,莹白肌肤在轻纱中若隐若现。云髻高绾,红玉牡丹。天光中将她的雪白的颈削得阴阳分明,像一只遗世的白鹄,却又不像白鹄。

  她伫立花面大鼓上,莞尔一笑。璇玑有一绝,便是眼角三滴泪痣,艳若朱砂,似三粒红尘种,男人被这双眼一眄,骨酥三分。

  泠铛一声展开挽臂的红绫,却见长绫两端分别悬着婴拳大小的葡萄花鸟银丝铃球。红绫随风摇曳,铃球也跟着旋转,“珰、珰、珰——”

  左手一扬,绫罗直击一位侍女的陶罐,陶声泠然,铃球清越。右手一挥,又砸向另一侍女怀里的陶罐。

  众人恍然大悟。这是一场载歌载舞的表演。以绫为槌,音舞相辉。

  在此之前从无人跳过这样的舞。既非“飞去逐惊鸿”的惊鸿,也非“回风乱舞当空霰”的胡旋,此曲名曰《悲思陶》,独创之舞。*

  良久,百花洲爆发如潮掌声。

  魁首既定,璇玑名声大噪。淮城第一美人名不虚传。

  而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七师兄云湦常拿捏此理,说革刚则裂,周涣素来鄙夷,此刻却觉得云湦难得当了圣人。璇玑的劫,不就是名声太盛召来的?

  护国将军窦靖夷凯旋,祁王奉旨在青芜园为其接风洗尘。宴会少不了美人助兴,璇玑名声正盛,被请了去。*

  窦靖夷正是《牡丹判》里负心将军的原型。

  窦家祖上乃随元帝出生入死的开国元勋,世代忠烈,与齐家并称文武双成。窦靖夷幼年随父四处虎贲安夷,年纪轻轻战功煊赫,倍受器重。又传言其人俊美无俦,这样又帅又能打的男人,京城小姐为他画的画像垒起来比人还高。

  青芜园乃祁王下江南时随手买下的亭园,文雅中带奢华,奢华里不失低调,是居家旅游、玩物丧志、结交狐朋狗友的福地洞天。

  祁王为人圆滑,听闻璇玑爱花,借花献佛,将舞室安排至园中的牡丹花圃旁。

  这日,日薄西山,云卷云舒。离晚宴还有一个时辰,璇玑仔细排练,鸟雀在花枝间叽喳,似提前看了戏折的最后一幕,想叫醒沉沦的人。

  忽地,枝颤鸟雀惊,一声闷响撞碎庭院的平静。

  一个青衫书生从重重牡丹花丛后走出来,膝盖处皱巴巴满是泥泞,面红耳赤,神色紧张。

  “你是谁,你怎跑这来?”

  书生连手也不知何处安放,垂头不言。

  看来是窥舞的人,璇玑眉头一挑,欲喊人。

  书生愀然变色,慌乱得要哭了,手足无措道:“不、不!不是的!别喊人!我、我,祁王殿下说我可以在园子里随便转转,我这才、才……姑娘误会了。”

  原来是宴会的客人。璇玑转了转眼,反正这舞就是献给他们的,今被撞了半截,也不怕再撞半截,正巧缺人点评,便道:“既然是误会,解开便好。我瞧公子是个文人,想必对六艺有所造诣,不知请公子替我点评舞步如何?”

  书生受宠若惊:“造诣什么的,担、担不得。但既然姑娘要求,那、那就勉为其难……”

  “嘁,呆子,那你看好了。”她足尖一勾,金玲泠泠。

  都说褪花时花魁惊鸿照影,名动四方,可背后的辛酸又有多少人知。

  砰,脆响声起,花不如手足无措地站在那,而她的面前,正是玉石牡丹碎片。

  璇玑成名之舞时便戴着这朵牡丹头花儿,之后逢舞必戴,几乎成了个人标配。五陵年少追着她的香影,唤百花天仙,国色天香。

  此刻,天仙的花儿被她打碎。

  花不如跌坐在地,脸色惨白,不停嗫嚅着“妈妈会打死我的”几个字。

  “她敢,一个破头花儿竟然值得我的人拿命赔?别哭了,不如不如,我给你取名花不如,便是告诉你万物不如你……”璇玑秀眉紧锁,扫了一眼那堆碎玉,轻轻扶起她,替她揩掉眼角的泪,揉了揉额角,冲书生莞尔行礼:“不知可否请公子行个方便,替我摘朵春山贯雪来?”

  书生的脸再次红了,璇玑莞尔:“璇玑足不出户,对园中种种皆不知,方劳请公子,既公子不便,璇玑……”

  “不是,我……我……”书生解释不便,转身跑了,正要埋汰,转眼人却回来了,递来一朵上好的春山贯雪,连指尖都在抖。

  有趣,太有趣了,这人有意思得很。她见过贪恋美色而谄媚她的男人,也见过靠羞侮她来自证清高的男人,这个书生拘谨笨拙得让人耳目一新。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璇玑目而笑:“多谢公子,届时璇玑一舞,公子可别错过。”便施施然行礼,领着花不如进屋。

  她进屋后,巡园的小厮急冲冲跑来:“哎哟喂我的窦大将军,您怎跑这来了,王爷早在厢房恭候您多时了,快去吧。”

  “啊?啊……对不住……”

  渌水净素月,月明白鹭飞。郎听采菱女,一道夜歌归。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

  璇玑的舞作为压大轴,战士酒意正酣。窦靖夷先同王爷和皇帝书房议事,出来时舞步方兴未艾,观众兴致高涨。

  祁王落了座,点评道:“本王听说她是淮城出了名的美人儿,靠《悲思陶》名声大噪,如今看来……”

  窦靖夷未来得及回答,一团水红物什飞入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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