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解蛊
温珩居高临下的注视着那个女人良久，也沉默了良久，直到床榻上燕帝微弱的咳嗽了一声将她从思绪里带出来，她对纪隐摆手示意她退下，慢慢走到女人身边，于她身前蹲下，二人四目相对，一字一句道：“好，倘若你主人无辜，我定护她安全……若违此誓，天诛地灭，永坠阎罗！”
话音未落，温珩又冷声道：“倘若事实与你说的相反，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女人抬眸，“这些话只能同殿下一人讲，请殿下退避左右。”
纪隐忙道：“不行，这个人居心叵测，阿珩莫听她的。”
温珩脸也不抬，盯着那个青蛇妖冷冷下着命令：“都退下！”
纪隐不情愿，“阿珩。”
温珩又斥了一声，“退下！”
四下已经没有外人，内室只有昏迷中的燕帝，温珩坐在塌上注视着青蛇妖，“你叫什么名字？”
那青蛇妖抱手向温珩行大礼，“小妖窕窕拜见长乐公主，公主万福金安。”
温珩眼中闪过惊讶，“看来你跟着黎姬学了不少，这深宫的大礼做的倒是有模有样。”
窕窕头抵在地上，还行着礼，回道：“不多不少，已经六载。”
“起吧。”温珩抬了下手，“都交代了罢。”
窕窕跪着道：“夫人为君上牺牲了多少，殿下应该都清楚，窕窕以性命担保姬夫人从未有过要害君上的心思。”
温珩淡淡道：“我知道她的那些事，可不代表深情不会转淡。”
窕窕摇头，“我们是在救君上，真正害人的是殿下的生身母妃白漪华！”
温珩猛地弹起来，挥手一耳光抽下去，厉声斥骂：“混账，给了你狗胆了教你来污蔑我的母亲！”
窕窕的半边脸红了五个指印，她瞪着温珩嘲讽地笑着，继续说道：“忠言逆耳，殿下不敢听吗？是不是害怕面对那样一个残酷不仁的母亲！”
温珩平复了口语，“自古以来后宫争宠就没有断过，姬夫人妒宠我管不着，但是你们伤害我父王来陷害我母妃，我有一千个理由杀了你们！”
“妒宠？殿下是这样以为？”窕窕苦笑，“的确这件事若非要论个始末确实是因为的后妃之间的嫉妒，但是殿下可知真正妒宠的人是如夫人。”
温珩又一记冷眸瞪过去，这次并没有再打她。
窕窕将施行蛊术的木偶解了蛊，摆放在温珩面前，“波澜香是我让姬夫人放在君上枕头里的，殿下应是知道了它是毒蛊，而我们用波澜香并不是给君上下蛊，而是去蛊。”
温珩疑惑，“去蛊？你是说父王本身就中蛊了？”
“君上中的是魅蛊，此蛊可使人神志不清，中蛊者对下蛊者极其依赖，殿下想想如夫人在后宫言行举止如何？一个后妃视人命如草芥，说杀就杀，如此残暴不仁，君上竟然那么多年都不闻不问，太不符合常理。”
温珩回想着，她说的不是假话，她的母妃属实做尽了坏事，而父王真的从来没有处罚过她，不管任何人如何在父王面前弹劾，父王从来只听母妃一人的，“母妃想要什么，父王都会给予，哪怕登高楼摘星辰，是魅蛊在作效。”
“如夫人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一直给君上用魅蛊，殿下知道吗，被下魅蛊者一年寿命当一日活，君上已经中蛊太深，若不制止恐怕……”窕窕拉扯住温珩的衣角，“姬夫人得知后翻阅古籍找到了这个法子，我们用波澜香刺激君上的灵识，让他从魅蛊中苏醒，但是没想到他会昏迷不醒，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慌了，是真的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温珩双眸盯着地面当空，好久，才吐了口气，“这件事还有没有别人知道？”
窕窕道：“还有叶姑娘，是她给的这个妙法。”
温珩惊呼，“又是叶凝？”
窕窕点头，“是，叶姑娘不让我们告诉殿下，她说怕殿下知道以后难为，等治好了君上，她自会向殿下说清楚。”
“这么说，她老早就知道了，还帮你们策划了一切。”温珩嘴角勾了一下，不知奈何，“她倒是想的周到。”
窕窕还是不敢相信温珩，温珩是什么人整个后宫的人都知道，她可是得了白漪华的残暴的真传。思虑片刻，又附加道：“殿下所不信窕窕的话，可以自行到如夫人的宫里，一定能找到一个一模一样的木偶娃娃。”
温珩自然是相信的，自己的母妃是什么人，她还不清楚么，她从来都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从不顾及任何人。“我知道了，这件事你们不要再往外说，厌胜之术乃宫中大忌，多嘴一句我都保不了你们。”
窕窕头磕在地板上，这一次换了口吻，“求殿下一定要护姬夫人平安，别的不为，请殿下看在九皇子的面上，莫让他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
一提到九皇子，温珩便透不过气了，九皇子梦见（xian）自三岁起就陪着温珩跟随在太后身边，众多兄弟姐妹里，她最是疼爱的便是这个九弟。
沉默片刻，终于开口：“我自有分寸，你先退下吧。”
窕窕出去的时候正巧撞上闻讯赶来的太子，二人擦肩而过。
一声“父王”吓得刚松了口气的温珩回头，只见太子已经去了内室。
“二哥哥？”温珩跟在身后，和太子一同跪在燕帝床边，“二哥哥别担心，父王已经没事了。”
太子承郗收回探在燕帝额头上的手，确实燕帝此刻呼吸平均，没有发热。“那就好。”
看太子风尘仆仆的样子，温珩好心道：“二哥哥一路赶过来，舟车劳顿，去歇歇吧，这里有我守着。”
太子答非所问：“太医有说父王何时会醒吗？”
温珩重复着魏冕的话，“不过三日便会醒来。”
太子点了点头起身，他呼了口气，“罢了，本王还要回去，免得父王见到我再气火功心，本王就罪过大了。”
他眼中流转的苦楚，温珩心猛地被扎了一针，她以燕帝气火功心为由搪塞了那些跟随的大臣，却千不该万不该忽略了太子，他们还是把源头指向太子。
自两年前太子的外公和舅舅都被父王处死后，太子性情大变，原本温润聪慧的一个人变得阴郁妄为，处处与父王唱反调，父子俩的关系就逐渐恶化，去年的中秋宴上因为太子门下的官员拉帮结派，父王当着文武百官，王孙子弟的面痛骂太子暴戾□□，徇私舞弊，忤逆犯上，不忠不孝，甚至‘生而克母’这种毒厉的话也骂了出来。
那些伤人于无形的话已经深深的刻在太子心底，兢兢业业近三十载竟成了如此形象，温珩怎么会不知道他有多痛苦。
而近来的这些日子父王与太子的矛盾愈加的深了，分明出巡，偏偏还把他一个人留在别处，让他的行程晚队伍三十里之外，父王是有多气他，可想而知了。
温珩挽住太子的手臂，解释，“二哥哥莫多想，这些话都是说给外臣听的，没有针对二哥哥的意思，父王其实很关心二哥哥的，二哥哥的行程一直有叱云卫禀报给父王，父王生怕二哥哥会跟不上，一直让不队伍慢行。”
太子突然自嘲地一笑，“是啊，我的行程都在父王的监视之内，想造反都难。”
“二哥哥，不是这样的，是……”温珩眼中一热，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太子说的没错，父王让叱云卫监视太子，确实有防范他的心。
温珩嫣然一笑，转了话题，“哦，对了，二哥哥不知道吧，阿隐回来了，父王还要给她指婚呢，我打算给阿隐和十六叔他们牵红线，二哥哥以为如何？”
太子先是一愣，而后又很是平淡的一笑，“纪家军回来了？也好，父王有重臣可用了。”
温珩心头一颤，她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太子竟然不知纪家军回来的事，这么重要的事，父王竟没有同他说，他是储君啊，国之大事怎能少了他，可如今……竟然都直接略过了他，叫他如何想。
“二哥哥，或许父王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也或者父王想等二哥哥跟上以后再说……二哥哥，你不要多想好不好。”天知道温珩有多难受，话到嘴边，说不出来，她都快急哭了。
太子漫不经心地一笑，摸着温珩的头发，将她拉近自己的怀里，安慰道：“珩哥儿不必为我担忧什么，事实如此，不必再辨，二哥哥心里有数，大不了太子一位父王再收回去罢，反正我的毕生恩宠也是父王赐予的。”
温珩抬起头郑重道：“二哥哥又胡说，你是太子，是大燕的太子，谁都不能……”
“好了。”太子打断温珩的话，“不是说不出三日父王便醒么，那就给二哥哥三日和父王独处的时间好不好。”说罢，他拍了拍温珩的后背示意她出去。
温珩再嘱咐，“那些话二哥哥以后莫再说了。”
太子微微笑，点头答应，“不说了。”
温珩出去后回头看了一眼太子，他跪在床边为父王擦着手背，这景象明明可以是父慈子孝，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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