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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局中局


  日当空,万里无云,晴朗又燥热的一天。

  越江江面上五里一哨,十里一卡,过往船只均需接受铠甲森然的士兵检查,确定没有问题后才可放行。

  陆路也是如此,最近这些日子,广州北上的交通的要道,除了鸟儿可以自由自在的飞来飞去,就是水里的鱼儿也得掉层皮才能自由往来。

  商船抱怨的自然不少,但相比繁琐的检查,这些哨卡并未加收什么税费,从这角度又不能不暗自庆幸,便是在这样的氛围中,陆元方主导,冯君衡、勿部珣配合实施的奴隶贩卖打击计划便有条不紊的推行着,只要这样持续下去,杨重隽他们的生意便得遭受重创,当然,这似乎也只是治标不治本,陆元方在任还可以继续推行,可一旦陆元方离职,下一任都督谁知道又会是什么样的品性呢!

  而正因为未来的不可预知,所以陆元方另一方面支持卢平抓紧时间将捉钱生意彻底掌控,不仅如此,凡是可能被杨重隽一伙利用来给奴隶贩卖打掩护的譬如涉及户籍、人口流动等等诸般手段,均从根子上进行解决,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陆元方和卢平便是要争取用最短的时间把把这些都解决,这样就算新都督赴任,只要这些权力掌控在卢平手里,有陆元方和志同道合的同侪在神都给以支持,广州的奴隶贩卖生意便很难再兴盛起来,做到这点,也算是陆元方留给岭南百姓的一份真正的礼物吧!

  当李闲和勿部昕出现在越江边上,看到针对这目标布置得种种措施的时候,两人心里也是充满自豪感的,虽说这件事后续的进展他们没有参与,但整件事亦有他们的功劳在,遏制奴隶贩卖亦是他们最大的心愿。

  看着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鸟儿,李闲叹道:“勿部兄,有一天,每个人都会像鸟儿一样自由自在,没有谁凌驾于谁,没有谁压迫谁,人人都是平等,遵循同样的准则,我相信这一天一定会到来的。”

  勿部昕看眼李闲,叹道:“我不敢想象李兄说的会是什么样的景象,只希望现在的岭南百姓能活的安稳,像个人,不要再被畜生样卖来卖去就好了,话说,在李兄出现广州之前,我也是冷眼旁观了许久,心中那股郁结愤愤之气这段日子总算可以抒发出去一些,只希望最后不要功亏一篑才好!”

  李闲目注江面上往来的船只,说道:“不会的,邪不胜正,民心所向最终一定能取得胜利,我相信这点。”

  勿部昕没再说什么,他比李闲大不了几岁,可即便只是多活这几年,也足以让他见识太多现实的残酷,很多事真不是凭理想凭正义感就能成功的,现实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会不断的用这样负面的结果打击摧残你,直到你也将内心的理想和正义感彻底抛弃,随波逐流。

  当然,李闲的不同便在于他除了拥有理想和正义感,还有着非同凡响的头脑和手段,浊流滔天,想在这汹涌的浪涛中保持着理想和清醒,这却是必须具备的能力。

  至于勿部昕,韬光养晦隐忍多年,因为李闲的出现,因为陆元方的主导,他也加入了这股逆浊流而上的清流之中,虽然过往的经验总会提醒他,他们做这一切,极可能在不久后又被颠覆、破灭,但这一次,勿部昕决定任性一把,管他结果如何,至少在过程中,他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人这一辈子,总归是要有那么一两次,要对得起自己才无憾的!

  江风骤起,吹起湿漉漉的水汽,驱散不少日头带来的燥热。

  数艘悬挂顺盛隆旗号的大船沿边缓缓驶来,第一艘船的船头,身形略胖的苏云瑞站在那处,冲李闲、勿部昕还有默默伴在李闲身旁的宁无瑕招手。

  船靠岸,李闲、勿部昕、宁无瑕登船。

  苏云瑞扬声起航,船队呈笔直的一条线路沿着越江向前驶去。

  一路哨卡均可清楚看到站在船头的勿部昕和李闲,番禺军府的士兵因为勿部昕而不敢盘查,冯君衡所派出的冯家的人对李闲也有了解,不少都知道那是自家家主看中的女婿人选,更知道他们与陆云方合作的中间人就是李闲,在这种情形下自然也是一路绿灯,顺利放行。

  在检查点最密集的这段水路,便是如此轻松容易的一一越过,抛在身后。

  勿部昕忍不住开玩笑道:“老苏,我和李兄简直就是你的活通行证,你说事后该怎么感激我们呀?”

  苏云瑞挤出一抹勉强的笑容,“勿部大人和李贤弟这份情苏某感激不尽,想要苏某怎么感谢,勿部大人尽管开口就是。”

  李闲笑道:“勿部兄与老苏你开玩笑呢,还是那句话,行商不易,尤其在轻商重文的大环境,我只希望老苏你把这行当做好,做出个商人的表率来。”

  苏云瑞自然又想起李闲曾经与他闲聊时所说的那些东西,默默点头,没再说话。

  这时船队已经进入离开广州最后一段河道,出了这河道便不再有那么多的检查和哨岗,苏云瑞的船队也就可以安枕无忧了。

  勿部昕道:“还剩最后一道检查了,完事后我和李兄便可下船,提前祝老苏你一帆风顺,生意兴隆。”

  苏云瑞道:“多谢勿部大人。”

  勿部昕笑笑,船只刚好来到检查的哨卡,这次是番禺军府的士兵,执刀披甲,气度森然,看到勿部昕均凝神屏息,遥遥施礼。

  勿部昕亦向他们微笑点头,示意辛苦了。

  最后一道哨卡几乎就要顺利通过。

  “所有船都停下!”忽然间一声厉喝,震动耳膜,两岸芦苇荡中陡然钻出一排排弓箭手,全部弯弓搭箭,遥指顺盛隆的船队,而同时间哨卡另一面的河道也不知从哪里钻出十数艘艨艟斗舰,堵住河道去路,每艘船上也都有弓箭手刀斧兵,杀气腾腾。

  “马上停船,再不停船,老子就下令攻击了!”粗鲁难听的声音,李闲勿部昕循声望去,却见是相识之人,赫然就是绥南军府校尉萧执珪的小舅子唐九皋,在岸边士兵的簇拥下,趾高气昂的冲他们发出警告。

  苏云瑞露出恍然无措的神色道:“怎么会是绥南军府的人?勿部大人,李贤弟,现在怎么办?”

  李闲和勿部昕相互看眼,勿部昕道:“老苏停船就是,绥南军府又怎样,没什么好怕的。”

  李闲也冲苏云瑞点头。

  苏云瑞脸色极其的难看,一咬牙,喊道:“停船,靠岸,接受检查!”

  呈直线的船队纷纷改变行道,靠向岸边,投锚置板,船只与甲板相连的第一时间,唐九皋便带着一队士兵杀气腾腾的冲了上来。

  “这不是勿部大人和李大人吗?二位怎么也这船上啊?本官可是收到举报,顺盛隆此番北上的船队有违法的行为,两位大人不会也有参与吧?”唐九皋拖长了腔调,满脸的横肉里似乎都夹满了恶意。

  勿部昕从鼻腔喷出冷哼,“本官却是没想到唐校尉会出现在这里,怎么,难道良心发现,打算给岭南百姓做点好事?也是,若继续坏事做绝,好事不干,谁知道将来会遭什么报应,唐校尉害怕也是应该的。”

  唐九皋恶狠狠瞪眼勿部昕,冷笑道:“勿部大人误会了,唐某从来没有怕过什么,更不用说虚无缥缈的报应了,至于唐某为什么带兵出现这里,那还不是怕番禺军府的士兵看到勿部大人你在,便连过场都不走,随意放行,而万一这船上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岂不让有些人逍遥法外了,唐某此来就是为了确保不会出现那种事情。”

  勿部昕道:“哎呀,没想到唐校尉也有这么秉公执法的时候,可惜老苏这船队怕是没什么能让你发挥的空间呢!”

  苏云瑞赶忙道:“唐校尉是吧,小人这船队是北上贸易往来的,没有什么违法的事情,唐校尉一定是误会了,误会了。”

  唐九皋瞪向苏云瑞,“误会?你这胖子说的倒轻松,不过本官可是听说你这船上的货物都是违法,且足以下狱杀头的呀!”

  苏云瑞脸色一白,“谣传,大人听到的一定是谣传。”

  唐九皋猛喝道:“是否谣传可不是你说的算的,来人呢,先把这胖子给我拿下,然后搜船,记住上上下下角角落落,都要搜个清楚,决不许有一丝一毫的遗漏!”

  凶神恶煞般的绥南军府士兵大吼而应,不由分说上前便捉住苏云瑞。

  苏云瑞惶然道:“唐校尉,误会,都是误会啊!”随即冲李闲和勿部昕使眼色求救。

  李闲自不会坐视,出声道:“唐校尉,苏云瑞苏老板的顺盛隆主营南北货运,这船上的货物我与勿部大人都看过,不过是些珍珠玳瑁之类的东西,并非什么违法之物,是否唐校尉真的误会了什么呀?”

  唐九皋大嘴一咧,阴恻恻的道:“李大人还真是会轻描淡写,本官是粗人,不知道什么珍珠玳瑁,本官只知道有人举报昨夜晚些时候,顺盛隆的船队在码头区装载了数百货物,而那货物不是别的,正是陆大人几次三番禁绝的奴隶,这个苏胖子是在贩卖奴隶,敢问李大人,这难道不违法吗?”

  李闲怔了怔,望向苏云瑞,却见苏云瑞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而迎向他投来的眼神时,也是一脸愧疚的望向别处。

  唐九皋又道:“显然李大人要吗是被苏胖子骗了,要吗就是李大人明知道这是贩卖奴隶的商船,还与其同流合污,不然请李大人和勿部大人解释一下,为何会出现于此,来给苏胖子大开方面之门呢?”

  李闲和勿部昕这会儿自然意识到不妙,勿部昕尚抱着一丝希望,对苏云瑞道:“老苏,你说,你船上到底装的什么货?”

  苏云瑞低垂着头,一语不发。

  这时登上各个顺盛隆货船的绥南军府士兵均已经搜索完毕,他们纷纷押解出一个个衣衫褴褛形象脏污的男女还有幼童,李闲他们置身的船上也被赶出三四十人,一名军士向唐九皋禀报道:“大人,这些人都被关在底仓的夹层中,顺盛隆贩卖人口毫无疑问!”

  唐九皋嘴咧得更大,掩饰不住的阴沉得意,冲李闲和勿部昕道:“两位大人看到了吧,这苏胖子可是真的在贩卖奴隶,两位大人等若是帮凶哟!”

  李闲阴沉着脸,冷冷道:“唐校尉莫要随意下结论,我与勿部大人只是来这船上散散心,并无其他原因,何来帮凶一说?”

  唐九皋忽道:“是否帮凶我说了不算,有请郭大人和两位薛大人!”

  李闲和勿部昕心下都是一沉,只听称呼他们便很清楚来人是谁,果然,充任南选使的薛曜、南选监察郭霸还有随行成员定王府典签薛儆亦从岸上的士兵簇拥中现出身形。

  薛儆却是迫不及待冲上船来,看到那些被搜出来的男男女女,这相貌俊俏的男子以一副得意之极的神情道:“这下可是抓了个正着了,李闲,你这个司法参军本就不是吏部选任,现下更为私利参与苏云瑞的奴隶买卖,这等丧尽天良的行径,莫说你没有资格担任司法参军,这罪名足以让我等将你拿下,关入大牢,唐校尉,还让你的人愣着干嘛!”

  唐九皋立马道:“薛典签稍安勿躁,来人呢,将李闲还有勿部昕给本官拿下!”

  这时郭霸、薛曜也上得船来。

  勿部昕喝道:“唐九皋尔敢,番禺军府士兵何在?”他便要招呼番禺军府的士兵动手。

  薛曜赶忙道:“唐校尉,勿部大人不知内情,想必是上当受骗,且莫动他,先拿下李闲就是。”

  勿部昕断喝道:“李大人也是蒙在鼓中的,本官可为他作证!”

  素来阴沉的郭霸这时开口道:“勿部大人三思呀,有些话还是莫要乱说,勿部家如今正在关键的时候,何苦为一个不相干的人毁了未来呢?再说,李大人是否蒙在鼓中,自有证人,苏老板,你来说一下,到底李大人知不知道你贩卖奴隶的事情啊?”

  被两名士兵压着的苏云瑞没脸抬头,颤抖着声音道:“李大人知道,勿部大人不知情,小人与李大人是合作关系。”

  勿部昕和李闲都愣住了,勿部昕狠狠瞪着苏云瑞,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

  可惜苏云瑞不敢抬头,不然那火会所不定都能把他烧成灰烬。

  李闲却是没有说话,只是冷冷望向郭霸、薛儆还有薛曜。

  宁无瑕早便无声无息的拦在他身前,优美窈窕的身姿,却仿佛一座大山横亘在那处,要上来拿下李闲的士兵均被震慑住,没敢轻举妄动。

  李闲道:“郭大人,要本官说,你们这栽赃陷害的做法其实拙劣的很,怎么样,你们打算怎么对付我?”

  郭霸用欣赏的目光看着李闲道:“李大人这种情形还如此镇定,本官亦不能不佩服,只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李大人有两个选择,一死一生,死,本官就不说了,单说生吧,李大人的能力本官还有市舶使杨大人都是十分欣赏的,偌李大人愿意加入我们,那今日之事便是从未发生过,李大人不管可继续做你的司法参军,日后便是司马、长史、广州都督也都唾手可得,不知李大人意下如何?”

  李闲回望郭霸,眼中流露哂然之色,说道:“郭大人说的可是够诱惑人的,想来,若我不答应,你们便要以贩卖奴隶同谋的罪名将我下狱,折磨至死了。”

  薛儆耐不住性子道:“那是自然,我最讨厌你,不如你就选这个吧!”

  李闲理都不理薛儆,相比郭霸,这个薛儆着实是威胁等级最低的存在,换个环境,动动小拇指都能碾死他。

  “生与死的选择郭大人的确说的很清楚了,只是,”李闲顿了顿,“只是本官有些不明白,若是本官被以同谋罪名下狱,那苏老板怎么办?他可是主谋,答应你们诬陷我想必也是得了你们的条件吧?可若想天衣无缝的弄死我,苏老板想必也得陪葬,若不然,陆大人便会揪住这点,将我无罪释放,我很好奇,你们会怎样选择呢?”

  有些突兀的问题,但连苏云瑞也忍不住抬头,望向郭霸、薛曜他们。

  薛儆却是厌恶的看眼苏云瑞,不耐烦的道:“哪来那么多废话,死胖子刚才不是指认你了吗,我们在场的人都可以证明,那他和你一样,也就都没有什么活下去的价值了,一并在这里解决掉,难道你以为陆元方还有机会救你吗?”

  薛儆如此表态,李闲望向郭霸、薛曜,薛曜脸色略显尴尬,不敢看苏云瑞,郭霸则是神态从容平静,淡淡道:“薛典签说的没错,李大人还是认命吧。”

  听到这话,李闲长叹口气,摇摇头道:“老苏,果然不出咱们所料啊!”

  勿部昕亦道:“这些人果然不值得相信,好了,都别装了!”

  话落,局势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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