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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 发难


  夜色如墨,执笔而蘸,随意泼洒出去,山林河海尽皆染墨色,国画讲究留白,画面空白处往往占据大片的空间,然而在深夜这幅巨作,留黑才是永恒的主题,偶有星星点点的灯火,在墨色浸染的天地间闪烁,却也是微弱不可察的感觉。匕匕]

  便是这样的夜幕下,广州市舶司府厅堂,卢平、萧执、盛清平、杨重隽、郭霸、薛曜、薛儆、李千里、阎森罗、慕容斯人等人齐聚于此,在闪动的烛光下,表情各异的说着话。

  “卢大人。”卧在躺椅里的杨重隽用一种扭曲的音调说着话,“这段日子咱们隐忍的也够了吧?森罗、斯人他们做了不少事情,那个李闲一朝得志便猖狂,宁家也是不知收敛,照本使看该是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了,让他们明白冯君衡便是他们前车之鉴!”

  此言一出,郭霸、阎森罗等人纷纷出言附和。

  卢平坐在主位的椅子里,面无表情,幽幽道“咱们与李闲和宁家乃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本官已经私下里见过乙速孤行俨,暂时达成合作协议,你们近日所做的那些事,再有乙速孤大人从大义的名分支持,倒是足够扳倒李闲,压制宁家,只不过,李闲此子心思深不可测,所暴露的这些破绽,难保不是故意引诱我们入壳。”

  杨重隽蹙着眉头道“卢大人想多了吧,李闲在水师所做的那些事情,算他有如簧巧舌,也脱不了干系,毕竟是年轻人,靠拍马逢迎位,难免会张狂失态的。”

  卢平没说话,盛清平适时道“下官在冈州刺史任与李闲有过接触,此子心思缜密,性格沉稳,绝非一朝得志便忘形之人,对他必须慎而又慎,且须做万全的谋划,才可发难,不然怕是很容易便会引火烧身,自取其辱啊!”

  李千里闻言冷冷道“盛大人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吧,森罗这边可是有铁证可以扳倒李闲,难不成他李闲还有回天只能不成!”

  李千里态度明显有些抗拒,虽说卢平掌握着绝对的实力,但杨重隽一伙人可也不会那样束手待毙,尤其李千里又知道自己有可能坐岭南安抚使的位子,所以言语间自然便会流露出那种抵触和不满。

  郭霸为人圆滑,赶忙出来转圜道“李大人说的不错,不过盛大人的担心也是有备无患,大家都是坐在一条船,相互间多多体谅,多多体谅。”

  薛曜老好人,也出来附和。

  薛儆却是跋扈惯了,冷冷道“有什么好体谅的,森罗他们做了那么多,又是找证据,又是给沈怜那娘们制造困难,做了这么多事,都没换回一声赞许,薛某倒是想问问卢大人和盛大人,你们两位又打算怎么对付李闲呢?”

  薛儆是刺头,众人都清楚,所以他这样直接诘问卢平和盛清平,反倒没谁会觉得不妥。

  盛清平没说话

  卢平这时目光冷冽的扫过一众人,幽幽道“对付李闲必须得做两手准备,若是此番发难真被他应付过去,那咱们便得有后招跟,且必须得是杀招,若不然,李闲势必打蛇随棍,对咱们很是不利。”

  这次杨重隽倒没有反驳,说道“那卢大人的意思是?”

  卢平目射寒光,“本官的意思其实此前杨监使便该想到过,那是釜底抽薪,让李闲失去做这水师都尉的资格,如此我等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杨重隽沉吟一番,事实这也的确是他最初所想的计划,只是后来一则卢平掌控了话语权,再则李闲在屯门水师的诸般举动又给了他们更容易发难的机会,便将这想法跑开了,此刻卢平再提出来,他亦不得不承认,以此做后备计划的确是很周全的,想及此,眼神闪动两下,便道“卢大人思虑周全,本使赞同,不过海夜叉那边目下是听卢大人的,卢大人尽管下令是,不必与我等商量的。“

  这言语却还是不加掩饰的有着怨气。

  卢平似乎没有听出来,说道“该安排的本官已经安排好,不过是与诸位大人知会一声,目下我们首要做的还是正面对李闲发难,森罗他们所做的准备是值得肯定的,不过要想让李闲和宁家不存侥幸之心,势必还得靠实力说话,执,到时候你的人要做好准备!”

  萧执杀气腾腾,脸伤疤似乎都透着凶厉的感觉,狠狠点头道“大人放心交给下官便是!”

  卢平满意回应。

  一切的阴谋筹划便此定下,只等诸般准备完成,便会猝起发难,攻击李闲和宁家。

  阎森罗在这时忽道“卢大人,阎某尚有一事,不知法恶道长人在何处?阎某与他过往合作无间,这次还想请法恶道长出面,震慑一下那些首鼠两端之人。”

  杨重隽亦貌似不经意的道“是啊,卢大人,多日不见法恶,剥皮军都是杨雄在打理,法恶莫非是撂挑子不干了。”

  卢平看眼杨重隽,又对阎森罗道“法恶道长之前遭逢意外,重伤在身,这段日子都是在调理,至于森罗所说的震慑首鼠两端之人,调动剥皮军便是,杨雄势必会配合的。”

  阎森罗看眼杨重隽,没再说话。

  卢平道“无事本官便回去了,诸位大人也算了吧,时候不早,休息好才能有精神应对大事不是。”

  心思各异的众人这才各自散去。

  卢平、萧执、盛清平自然一并离开,郭霸、李千里等人则是装模作样各自散开的离去,只是当卢平等人消失在视线外后,这几人却是又都调转身形回转市舶司府,继续与杨重隽密谈。

  而这些也并未瞒过卢平,剥皮军萧执一早安排的心腹眼线,也在第一时间将这消息传了过来,走在路,被一众士兵左右护卫的卢平三人相视而笑。

  萧执道“大人,杨大太监贼心不死啊。”

  盛清平手打着一只灯笼,昏黄的光衬得他的脸也有些泛黄,昔日正气凛然的冈州刺史,现在神情姿态都那般的诡谲。

  “杨大太监一手遮天久了,没那般容易接受没有权力的日子的,何况他们背后还有诸武和太平公主,这大好江山,是被这些**害的民不聊生、饿殍遍野,属下现在真希望裴先那边能够筹谋功成,也好让咱们给天下百姓带来一番全新的气象!”

  盛清平面隐隐有着期待和希冀,更多则是那种执拗的狂热,若是李闲在便会了然,盛清平是那种拥有强烈的******人格的人,这种人诟病社会的不公,一心想用激烈的手段去改变,当然,他们的脑海里是会够了一个理想国的规划的,盛清平不用说,自然是被五斗米道彻底洗脑的绝对信徒。

  卢平这时道“指望裴先是不现实的,不是一路人,终归还是得分道扬镳,他成功与否与我们无干,我们要做的便是掌控岭南,重振道统,救岭南百姓于水火,有朝一日,挥师北,震动天下,指日可待,在实现这目标前,任何有心阻挡我们的人,李闲也好,杨重隽也罢,我们都要毫不留情的清除,执、清平,你们能助我一臂之力吧!”

  萧执和盛清平互视一眼,齐声冲卢平表态,均是义无反顾的姿态!

  卢平的眼睛在灯笼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他仰视夜空,那无尽的黑暗仿佛都无法阻止他燃烧着熊熊野心的目光,“执、清平,便让咱们先把李闲这块绊脚石踢飞,敢阻挡我们振兴道统者,杀无赦!”

  行进的步伐并未因此止歇,两旁扈从的军士均与他们保持着距离,确保他们之间的对话不会有其他人听到。

  盛清平又道“法恶的事情杨重隽他们显然也注意到了,剥皮军原本是杨重隽倚靠的对象,因为法恶投向我们而心有不甘,若是被他再联络法恶,说不得会重新沆瀣一气,进而与咱们分庭抗礼,大人,咱们是否也要未雨绸缪,干脆--”他做了个割喉的姿势,不用说,自然是杀了法恶,以绝后患的意思。

  萧执也望向卢平,等待他的决断。

  卢平陷入思索,稍停了会,才道“还不是杀了法恶的时候,他也可能没有撒谎,在那虬龙井下的确没有发现转生金轮,如此的话还是值得咱们继续信任的。”

  盛清平道“大人说的也不无道理,李闲和乙速孤行俨绝不该只是为一个哈库拉翻脸,只有转生金轮才可能有这么大的诱惑力,东西应该还是落入哈库拉的手里,最后被乙速孤行俨得到了,太原王家可是从未放弃过寻找转生金轮!”

  对此卢平显然是最有感触的,冷哼一声,说道“腐朽的家族不知改变进取,只知搜罗这类外物,有朝一日,我定要摧毁这些腐朽的东西,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哪个人,哪一家的!”

  盛清平和萧执都是叫好。

  卢平道“执,在确定转生金轮的下落前,务必看好法恶,若东西还是落在他的手里,我定要他生不如死!”

  萧执恶狠狠点头,“大人放心,法恶不是陈正,没人会救他的,若证明他耍了咱们,那我绥南军府的大牢是他的葬身之处!”

  卢平满意的点头,目光眺望前方,深邃的眼神幽幽的仿佛能射出无凌厉的光,喃喃道“李闲,你我之间终归是要恩怨了了的!”

  夜色,官舍区李府,卧房里,李闲正拥着沈怜,睡得正沉,至于针对自己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睡梦的李闲回以悠然的笑容,像是在说,你狂任你狂,清风拂山岗,你横任你横,我自作美梦。

  同样的夜色下,不同的人心,各自在演不同的景象。

  绥南军府大牢里,那散发着腐烂恶臭的牢房,有一人辗转反侧,难以安眠,那不仅是因为所身处环境的恶劣让他难以忍受,实际在一度沦为武林公敌的日子里,他经历过远这更让人难以忍受的境遇,但那时他都熬了过来,甚至他还毒杀了那自以为是救了自己的所谓恩人,何为恩,生养为恩,他连生养自己的父母都视若路人,又如何会对救了自己一命的人而心生感恩,只要有人阻止自己肆无忌惮的发泄,那便是亲生父母,他也是照杀不误的!

  这个人自然是法恶,他辗转反侧的原因其实是因为无酒可饮,昔日毒杀那救命恩人时,却是被那人濒死之际用独门手法禁了几处经脉,唯有狂饮烈酒方能保证经脉的通畅,施展出一身的本事。

  卢平他们为什么原因囚禁自己法恶根本不想去想,他现在只想着怎么才能弄到酒,然后便杀将出去,卢平是吗,那时你即便知道法恶道爷的厉害了!

  杀性、杀意、杀力,法恶历来都认为自己天生便是杀星,而现在只要一壶烈酒,他这杀星便可复活,但酒在哪呢?何时能弄到酒呢?

  法恶继续辗转,浑身有如虫咬,被囚禁牢的这些日子,真的有些生不如死的感觉了!

  而此时,绥南军府外,一株枝叶茂密的树顶,在那被枝叶遮蔽的树冠内里,身着黑色夜行服的罗天正倚靠在树干,以一个舒服的姿势横躺着,手攥着一个酒葫芦,不时递到嘴里灌两口,然后锐利的眼神穿透枝叶,盯着绥南军府的一举一动,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的变动。

  世的事便是你来我往,你去我回,究竟最终的胜利属于谁,那便看你的张良计和我的过墙梯哪个更精妙,哪个更让对方猜不透摸不清了!

  当阴谋落定,夜便也笃定了,浓烈的黑开始将最后残余的星心点点的光吞噬掉,直到一切光亮都被抹平,天地黑如涂炭,时间缓缓推进,浓烈到巅峰的暗又缓缓开始变得稀薄,微弱的光从天际挣扎着钻出,破开黑暗,渐渐的天色越来越亮,金色的蛋带着光明和希望跳出来,黑暗在这无法抵御的天敌的威慑下,惨叫哀呼,退了个无影无踪。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世界归于光明!

  人心呢?

  人心摆脱不了执拗,摆脱不了执着,摆脱不了执念。

  善仍善,恶仍恶,可惜的是人心那片黑暗罕有太阳的存在,所以无论白日黑夜,黑暗照旧,光明也继续着。

  绝大多数事情是没有变化的,譬如屯门水师府。

  吕翰和陈正照旧带着士兵开始训练,民组成的水鬼队也照旧嬉水玩耍,度过开心的一天。

  利民商会那边隶属于水师府的工匠队伍照旧在不知所谓的忙碌着。

  广州的老百姓也照旧开始他们波澜不惊的一天。

  至于李闲也照旧做一些在杨重隽他们安排的探子眼里纯粹是无关紧要的一些事情,譬如陪着沈怜到商会总部那处走了一圈,与工匠们打了打招呼,又与苏云瑞一并会见了最早加入商会的铁杆支持者,并向他们表态,商会一定会带领他们赚到更多财富,得到更高的社会地位。

  在不明里的人看来,这是李闲在给他的小妾沈怜背书,而这实际是十分有**份的做法,官员与商人,间是隔着四座难以逾越的大山的,士农工商,为官者如此俯一群满身铜臭味的商人,便是阎森罗和慕容斯人都觉得满心的鄙视。

  实际阎森罗和慕容斯人都已经不是纯粹的商人了,前者负责市舶司的官市,后者为官府捉钱,放高利贷,他们都自认为也是官家的人,若真让他们规规矩矩经商赚钱,他们反而会觉得那是自贬身价,自甘堕落,对金钱的贪婪是一切的根源,但这贪婪只会驱使他们想尽办法更轻松更疯狂的攫取财富,至于商人的身份,他们却是能撇多远撇多远的!

  李闲所做的这些事情自然都会第一时间送到杨重隽、卢平他们耳,一番议论鄙夷在薛儆、阎森罗等人之间是不可避免的,每每这种时候,卢平也都不发表意见,只是目光灼灼的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盛清平骨子里也是纯粹的士族,偶尔也会嗤之以鼻,“李闲此人有经世之才,却不知为何热衷与商人打交道,自家的妾室都抛头露面,搞什么商会,传扬士林,难免遭人诟病的。”

  卢平照旧不予置评,只淡淡说道“志在高远者方知钱的重要,昔日扬州叛乱,致命之处不在于朝廷兵锋多利,而在江南士绅并不支持徐敬业,无钱粮可用,后勤捉襟见肘,败亡之局其实早已注定了。”

  盛清平愕然,随即道“难道大人以为李闲此人其志甚大!”

  卢平悠悠道“其志是否大尚未可知,但其所作所为,势必得到那些商人的拥戴,本官却是可以确定的。”

  盛清平颇固执,“那又如何,商人见利忘义,不值得这般自贬身价的!”

  卢平眼光闪动着,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说道“因为见利忘义才更要笼络,因为足够大的利益是能让这些商人甘冒险的,当年的沈家便是如此。”

  盛清平无言以对,昔日扬州叛乱,类似沈家这样的世家大族,有几个还是站在叛军的行列的,若不然叛军更是早早便支撑不住被灭掉了,而类似沈家那样之所以支持叛军,自然便是因为利益驱使,下注博一把,博赢了,新的朝代便可飞黄腾达,光耀门楣,搏输了,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家破人亡,祸及子孙,但即便这样,在遇到这样的情形时,仍然会有人不惜一切的搏一把的,卢平的意思便是这个。

  李闲有何等的志向,宁家有何等的野心,外人无从得知,但笼络商人总归是有着令人捉摸的深意的,不过盛清平也没有说错,商人重利轻义,这段时日,阎森罗和慕容斯人不断的打击倾向于李闲一方的商人,致使许多人都损失惨重,有些甚至改换阵营,投向了他们,商人这柄双刃剑便是如此的难以控制,不仅如此,在卢平的计划,一旦对李闲的发难受挫,他便要启动后备计划,到那时第一个起来反对李闲的不是别人,势必是这群商人。

  所以即便在卢平内心十分的重视李闲,可潜意识里,他也是认为李闲太年轻了,做事也太疏阔了,有些人情世故练达智慧,的确是需要时间才能看得通透明白的,这点李闲很快便会得到教训了!

  关于李闲的消息继续源源不断送到市舶司府这边,当李闲终于回到屯门水师府,处理相关的后勤事宜的消息传回,卢平终于缓缓起身,对杨重隽一干人道“开始吧!”

  早等的不耐的薛儆、阎森罗等人顿时应声,带着人杀气腾腾奔了出去,目标,屯门水师府!

  卢平则对杨重隽道“杨监使,咱们也该动身,去都督府等候了,乙速孤行俨那边还在等咱们的消息呢!”

  杨重隽从椅子里起来,眼眸闪着幽光,说道“今日过后,广州又会是一番什么样的局面,本使可是十分的好呢!”

  卢平道“杨监使也无需心急,很快便可见分晓了,不是吗?”

  四目交投,脸均浮现冷冷的笑。

  众人动身,离开市舶司府,直奔广州都督府衙。

  另一边屯门水师府,厅堂里,李闲对着规矩的站在一旁的长史孙德义道“孙长史啊,等下新一批的军饷会运到,你带人发下去,本官也是给你机会让你和军士们多多相处,示以恩义,对你这段日子的配合,本官很满意,以后咱们屯门水师的发展也离不开你孙长史的一份力啊!”

  孙德义异常的贴服听话,毕恭毕敬道“属下乃是大人的僚属,自当尽心尽力辅佐大人,大人放心,属下这带人把饷钱发下去,绝不敢出一丝的差错。”

  李闲点头,摆摆手,示意他照做是。

  孙德义退出厅堂,刚走出门口,他手底下那批兵痞便围拢来。

  那个被阎森罗收买的金源更是迫不及待道“大人,怎么样了?”

  孙德义面浮冷笑,阴恻恻道“咱们这段日子的忍辱负重总算有了回报,姓李的让咱们负责发饷,这笔钱又是宁家的,金源你给阎少递消息,一切准备绪,随时可以动手!”

  金源掩饰不住满脸的兴奋,应声后匆匆而去,孙德义随即道“其余兄弟跟我来,这笔饷钱是咱们投向杨重隽杨大人的投名状,走!”

  一众人杀气腾腾的离去!

  变局,即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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