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激怒他
是顾予先看见了蓝。
他教养好，风度也佳，虽然对蓝是有心攀附，但并不谄媚。
之前和宁安的对话他也还记得，出于本能的保护心理，他捏了捏宁安的手，示意她安心。
蓝还是那副样子，从容、自持，如果不是因为系统提示，连宁安都看不出来自己已经成功激怒了他。
他起疑了。
宁安知道他这人应该没什么疑心病，在意的也不是她对她刻意的欺瞒。
他的愤怒是来自于她明明记得他，却选择忘了他。
如果一个人恨你，说明你在他心里总归还有些位置。
可她竟能放下与他有关的所有，即使蓝也不清楚她还记得多少往事，但刚刚她那短短数语已经让蓝清楚的明白，她记得的远比她表现出来的更多，也比她那些露出的破绽更多。
如果她是因为不记得那些过去，甜的也好苦的也好，统统被封在记忆深处再也想不起来，他都可以先让她过过现在这种平凡的快活日子，等他手里的事尘埃落定了，再拿出时间和精力来重新把她拘在手里。
如果她是因为恨他而刻意想要和他作对，他说不定还会生出欢愉。
可都不是。
她就是，放下了他。
这四个字忽然刺痛了他的心脏，这一刻他竟回想起来，他也并非，天生血冷。
其实系统这几颗星几颗星的播报对于逃脱危险并没有太大的意义，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用，毕竟系统提示可以让她在过程中更加谨慎以免无意间触达更多雷区，也能让她从侧面反推出蓝的心情。
“先生。”
顾予对蓝一贯恭敬，但又不会过分谄媚让人觉得厌烦。他这种人其实最讨正常的上位者喜欢。
在蓝回应他之前，顾予并不敢轻易直视他，虽说普通民众都认为国家的“圣人”其实是相当随和且慈悲的，但但凡踏入了权力场的人，都会在和他近距离接触后对他产生天然的畏惧。
顾予虽不知这畏惧的来处，但天性里的敏感和自幼接触权贵的经验，让他在面对蓝时不自觉就比面对其他权贵时更多几分谨慎。
“约会？”
蓝的声音很放松，就像任何一个随和的上位者面对后辈那样。
顾予这才敢直视他的眼睛，但牵着宁安的手仍然不松，像是想给她更多的安心，也尽力为她提供着无声的保护。
“嗯，女朋友想买花就带她来看看。先生家里的园景闻名遐迩，没想到平常也会来外头买花。”
他也是个交际的好手，恭敬时是真恭敬，亲近时也是真亲近。
蓝笑了笑，将目光落到宁安手里的那朵玫瑰上，倏而想起她刚刚的“长篇大论”，想想五六年过去了，时移势易，他竟还能听见和从前一模一样的话，不过这次这话不是说给他听，而是说给别的男人。
他可不信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是出于潜意识，毕竟如果他没有记错，神性这种无用的东西不会因为人失忆就消亡，而她压制神性压制的这样好，连他在她面“杀人”都可以“无动于衷”，可真不像一个失忆的人可以到达的境界。
他以为她是选择性失忆，刻意回避了那段对她来说痛苦的情感，原来是他自作多情。
感情人家并没忘记，人家只是，放下了。
她凭什么放下。
就算恨他都好，就算来报复他都好。
可她偏偏，选择放下。
当蓝回过神来时，他发现自己的目光竟已不自觉地落到了她的身上。
只见她并不敢与他对视，目光微微下垂，看上去木讷而静默，似一樽宁静的菩萨。
蓝的目光不再在她身上流连。
“闲来转转，不用管我，你们逛你们的。”
“是。我们也不扰先生的雅兴。”
顾予说着，牵着宁安就往旁边让了让，宁安不露一丝破绽，陪着顾予一起边上靠，始终不看他。
反正她有系统。
只要系统不提示危险解除，那就说明蓝仍“余怒未消”。
蓝从他们身边走过后，忽而一阵风来，带起混和的花香。
宁安故意不再挑白花，而是把选择权交给了顾予，顾予只当她被自己说服，又选了几只价格昂贵的玫瑰，想要讨她欢心，又像是要她安心。
她是长发，人生的白，举止又有一种这个年代少有的静气。
顾予生于富贵之家，这样家庭出身的人不缺眼光，心中一动，干脆将那朵“焰”的价格标签和一半花枝放在购物篓里好之后去付账，又将那攀折的花送到她的鬓边。
这神来之笔令宁安不自觉便勾起笑容。因她一向不是那种活泼的性子，顾予也没察觉她现在其实安静的有些过头。
宁安不敢说话，怕露馅，怕一说话就让蓝察觉她其实是不慌的。
她要让蓝感觉到她慌，因为心虚，所以心慌。
他们又安静的选了几只花便相携着下楼结款了，顾予发现自从蓝先生出现后宁安就不太敢牵她的手，以为她是局促加害羞，因此为了打消她的疑虑和惶惑，顾予一路上都很主动。
可惜他背后没有一双眼睛，不然他就能看见蓝那几乎寸步不离的目光。
宁安心愿得偿，心情大好，回去路上话也多了起来，今天这花店逛的成功，在顾予看来，她接受了他给她挑的花，其实也代表着她被他说服，开始尝试慢慢的相信他。
顾予心上于是也跟着漾起甜，只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上车时碰了头，那朵“焰”跟着跌到了泥里。
他倒是不心疼钱，只觉得她簪花的样子极美，只可惜不长久。
晚上依旧是宁安做饭，顾予洗碗。
睡前依在一起陪顾予看了看经济和时政新闻，这一晚，他第一次和她说起他的志向。
和她之前猜的也没太大出入。
想也知道，他的出身、文凭、才智、手腕，都注定了他会选择仕途。
那一刻，昏暗的灯光里，男人温润俊朗、眉眼有光，宁安忽然生出一丝不忍。
这一次，她知道这并非是神性作祟，而是人性本质的慈悲。
顾予却误会了，在顾予心里她一向没安全感，总有点齐大非偶的不安。
他摸摸她的头，哄她道：“不怕，感情是感情，前程是前程，你就等着以后做政要夫人吧。”
那双手很有力量，也很温暖。
宁安那一刻几乎想要吐露内心最深处的秘密，但她转瞬又想到那朵被她刻意弄掉的花。
她不敢再想，生怕那个声音再次出现在她心中，于是她努力地笑的温柔而自然。
“嗯，我相信你。”
你会成为政要的。
顾予。
她的相信太温柔了，温柔到顾予几乎不舍得收回手，顺势将手滑向她的肩，一手揽她入怀，奉送了她一个急迫而缠绵的吻。
蓝宅。
月有圆缺，下弦月高挂空中，冯莺在收到他的电话之后连妆都来不及化就赶了过来。
她的二哥现在跟着蓝做事，他是个开朗的性情，也敢说话，即使是在蓝的面前也敢开玩笑。
“妹妹，你对我这哥哥都没对先生上心。”
冯莺人生的美，就算不化妆，流眄一转，也全是风情。
蓝的脸上倒看不出喜怒，他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没耐心过。
不过网已经铺了，就算比预计时间早收一些，也还是在他掌控之中。
冯莺天性敏锐，但即使察觉到了蓝似乎今天隐有躁郁，也出于对他的敬与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等他吩咐。
“东方槿那里，提前动手。”
冯莺不知道为何眼皮一跳。
“嗯，东方淳那边我安排好了，先生想要什么时候动手。”
蓝似乎在想什么，并没立刻回答她，房内一时静的可怕，他的手敲了敲桌面，像是在盘算时间。
良久，他才重新把目光聚焦，又换上了一贯从容的面具。
只是今天晚上的他，没有平常那么爱笑。
“年后。”
他用一种冷淡的命令的口吻同冯莺说道。
不过他到底不是那种爱无事考校属下的上级，因此在冯莺露出希望他能把日期在交代的清楚些的神情后，他便也心领神会的点拨了点拨她。
“年宴之后。”
他终于恢复了一贯淡漠的笑意，偏头去看袅袅香烟，不禁又想起宁安。
姑且就让你，再快活几天。
他站起来，碾香，香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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