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进退两难
“不好了！婧兮夫人被妖怪抓走了！”
没跑多远，乱糟糟的林子里就传出了小厮的高叫。
唉，就当被妖怪抓走了吧，先找个地方藏好身再说。我加快了脚步，拖着裴先羽在林间一路穿梭，脸被被迎面击来的树枝抽得生疼。
裴先羽本来替我疗伤就耗损了不少功力，又被我拖着颠了一路，早就不行了。眼看他变得奄奄一息，再也走不了路，密林那头的星点火把正像游龙荡了过来，我牙关一紧，撑起劲儿就把他负上了背。
这臭书生看着文文弱弱，身体还忒尼玛沉。我刚一迈步，就觉脚下像绑了两个沙袋，沉得抬不起来。眼看追兵渐至，密林外又只有一座巍峨的高山，再没有别的路。我一咬牙，扎挣着上吧！
钻进山上的林子里，我把裴先羽往地上“咚”的一卸，“咚”的一声，忽然脚下一空，还没反应过来，整个身子忽然脱空，像颗铅球一样擦着石壁坠了下去。
“咚”的又是一声，我一屁股砸在了地上。我揉着屁股站起身来，发现掉进了山洞里。这个山洞看着不大不小，用来藏身倒是刚刚好，只是完全封闭着没有去路。要是裴德的人马找了进来，还真是无路可走。
正犯着愁，身后的裴先羽忽然发出一声有气无力的呻｜吟：“姑娘……我……要变身了……”
我一回头，已见他原本一张惨白的脸转成了青色，发着抖的身子在地上蜷成了一团，像个鸡爪。
“啊！你可别……”
我刚喊出口，他的两条腿已经快速并在了一起，幻出了蛇尾，并正从脚下飞快地向上蜕出怪物的模样。看得我目瞪口呆，还想着尽快离开这儿重新找个地儿呢，这这这……这可怎么办。
眼看裴先羽的头也将要隐没，我急忙掏出仙露给他喂了一口，补充了元气，他那颗脑袋算是保住了。
“你知道哪里有治你身上妖毒的药吗？”他半人半兽的模样弄得事情有点难办。
裴先羽摇着尾巴，有气无力地说：“裴德下的毒，他一定有。”
唉，现在也没法去找裴德啊。我把仙露递给他，“你先撑上一时半会儿，我上山采几样药回来。”
裴先羽目露感激地点点头。
正要出洞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我折回身问：“春锦夫人会武功吗？”
裴先羽一愣，答道：“不会。”
不会就好，以我的三脚猫功夫拿下她应该不是问题，这一次一定要让时影刮目相看。
采完药，我一路施展轻功潜入了护锦山庄，寻到了春锦夫人的房间，彼时她正在床上睡得香甜。我从窗户跃了进去，掐着脖子把她狠狠摁在了梳妆台上。一通言辞逼问后，她果然对裴德的罪行供认不讳。
两头说辞都对上了，我一路拎着她就往回赶。夜里伸手不见五指，我又从小不识路，跟无头苍蝇般撞了好久，才找到了那个山洞。
去时，山洞已被丛丛的火把包围了个水泄不通，整个黑夜亮如白昼。裴德叉着腰站在山前，正指使几个挥着铁锹的小厮朝洞口捅来捅去。
找的挺快。
我将山前的人众扫了一遍，唯独没看到时影，手里捏了把汗，要紧关头这厮跑哪儿去了。春锦夫人被点了哑穴发不出声来，可一看到丈夫还是犯|贱地想搞出些动静来，被我一脚踹翻在草丛里。
眼看众小厮在裴德的指挥下还在大动干戈地捅着洞口，我是进不去也不能逃。正急得手心冒汗，忽听其中一个小厮喊了句：“出来了！”
话音刚落，裴先羽“噌”地从洞口腾跃了出来，在空中上下盘旋着，伴着声声龙吟，携来阵阵的夜风。此时他已经完全幻成了龙头蛇尾的妖形。
“放箭！”
裴德阴笑着一声令下，登时数万支乱箭向半空扫射了去。裴先羽起初还能躲开，可飞箭越来越多，只身乏力，身上很快就中了几箭，不一会儿就被包围住了。
“抓紧时间，它快不行了！”裴德满脸的横肉一颤，众小厮立即弯弓搭箭，又一拨乱箭朝裴先羽扫射了去。
眼看他马上就要被钉死在山崖，我一把揪起春锦夫人跳出了丛林，朝在半空激战的裴先羽吼了一声：“妖孽，还不束手就擒！”
裴德在看到我后，立即生出了满脸的讶异，目光倏忽落在了春锦身上：“夫人，你怎么在这里？！”
春锦立即不安分地朝他呀呀怪叫起来，我暗地里将她狠狠一拧，立马又朝半空的裴先羽吼了一嗓子：“妖孽！”
裴先羽金黄的巨眼倏忽扫了过来，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当下一个巨尾平卷，迅疾就将我和春锦卷到了半空。裴德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朝弓箭手大呼：“快救夫人！”
四下里又一阵乱箭射了来。
“蠢货！小心夫人！”裴德站在地上咆哮起来。
弓箭手被他吼得有点忌惮，迟疑的片刻，裴先羽立即趁机携着我和春锦在夜空几个回转起落，穿入了山洞之中。刚落在地上，就吐出了一口白沫，奄奄一息了。
春锦一脱身就跑到洞口下面朝外面鬼叫起来。我心里火大，一巴掌胡过去，把她拍晕在了地上：“贱人就是不老实！”我把春锦封了血脉，拖到了山洞的最里面。
外面已是杀声震天，火光从不大的洞口透了进来，将整个山洞映得白亮。可有春锦在手，量他们也不敢怎么样。给裴先羽又喂了几口仙露，他才又化回了半人半兽的模样。睁开眼一看到春锦，当下恨得“贱人贱人”叫骂起来。
被困在洞里坐不住身子，我隔一会儿就爬到洞口去打探一下外面的情况。整整一夜，外面都被围得水泄不通，一点脱身的机会都没有。我只盼着时影能早点出现……可天亮了又暗，又在洞内困了一个白天，还是没看到他的人影。
缠在指上的那根红线，在这一天一夜里已经被我拨了不知道多少次，可任何回应都没有，我坐在洞口下面，心里一阵气馁一阵绝望，直掉眼泪。
也许，在他心里，我真的一点分量都没有吧……
次日清晨，还在睡梦中就听到洞外传来了一阵吵嚷的声音，外面好像出了什么乱子。我一骨碌爬了起来，跑到洞口下侧耳一听，听到了裴德讥刺的笑：“时影大侠，您可算是回来了，前天夜里令夫人与怪物勾结，将贱内掳进了山洞里，您可得给个公道话。”
我心里一紧，时影……时影来了么。正纠结着要不要出去见他，把事情的原委同他讲清楚，已听到上面传来一声低沉的嗓音：“夫人不懂事，闹着玩的，我去与她说。”
听了这话心头蓦地有点堵，我怎么不懂事了？可又禁不住想见他，便两三下蹿到了洞口，朝外探出了脑袋。果然看到时影站在黑压压的人群里，风度翩翩。
“夫人，闹够了就出来，躲在里面解决不了问题。”他看到我后，冷冷地说。一旁的裴德也贱兮兮地随了句：“婧兮夫人，你若是早点交出贱内，看在时影大侠的面上我不会为难你。”
我心里一阵憋屈，什么闹够了就出来，我是三岁小孩么？你根本不知道裴德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自己还在被他骗着，更不知道你媳妇儿昨天担惊受怕了多少……你什么都不知道！心里来气，我从洞口落下去，“咚”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裴先羽想说什么，估摸是见我生着气，又没说。
就这么又枯坐了一个多时辰，外面吵嚷声更甚，我有点坐不住了，感觉一直这么赌着气也不是办法，便招呼裴先羽出去。裴先羽连喝了两天仙露，已经完全幻出了人身，一脸茫然：“可……万一外面有埋伏怎么办？
“有埋伏就死呗！我看他回去怎么交代！”胸口一团气儿还是不顺。
我叫醒了春锦夫人，把匕首架在了她鲜嫩的脖子上，放出狠话：“别忘了咱俩的约定，敢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样，我让你好看！”
春锦夫人吓得面如死灰，跟小鸡食米不住点头。
“妖孽出来了！”
一出洞口，漫山遍野的喊杀声立即响了起来。我抬眼一望，山洞四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围了一圈又一圈的民众。他们站在高处，手中都提着棍棒，凶恶的目光凶恶纷纷投了过来，一副要吞掉我的架势。
又瞅见时影正抱着双臂倚着山石站立，一副看笑话的神色。我心里又来气了，老娘不用你帮！
“诶，这不是山庄的少公子先羽吗？”
刚站稳身子，人群里就传出了问话。站在高处的其余人愣登了一瞬，也都一脸茫然，将信将疑地念叨起来，“诶，好像就是。”
我刚要趁这个机会解释清楚，就被裴德的一声咆哮打断了，“大家看到的都是表象，就是这个妖物杀死了我的兄嫂和侄儿！他残害了方圆几十里的那么多人还不够，竟化成了我那死去的侄儿模样，简直罪不可恕！”
一句话气得裴先羽脸色煞白。
我按住了他的肩头，朝众人喊了一嗓子：“正好大伙都在这儿，今天就让你们看清楚裴德的真面目。”说完，我往前推了一下春锦夫人，呵斥，“把你昨晚交代过的裴德的坏事复述一遍！”
春锦被我推得摔了个趔趄，吓得两腿直打颤，声音也哆嗦起来：“前……前庄主是被……”
忽然，她话音一转，狠狠地指向了裴先羽，发起了疯：“前庄主是被这个怪物害死的！”
“贱人！”
我气得浑身发抖，瞬间没了理智，提起匕首就朝她脑门戳去。裴先羽一把拦住了我，瞅着对面的裴德小声道：“别冲动，她被裴德下了妖术。”
我猛地抬眼，远远地果然看到裴德一只手暗地里正悄悄游走着，好像确实在使什么妖术。心头瞬间一阵沮丧，一阵气愤，一阵惊惧，没了主意，“那现在怎么办？”
裴先羽神色悲戚，绝望地叹了声气。
“大伙看到了吧，眼前这人就是怪物的幻身。”裴德阴笑着，“现在我就让它现出原形！”说着，突然从怀里摸出了包什么东西，运着劲力，飞快地朝我和裴先羽洒了过来。
一切猝不及防，我和裴先羽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包白药粉洒了满脸。我被蒙了眼睛和口鼻，呛得直打喷嚏，正急着去擦干净脸，忽然听到裴先羽发出了声惊恐的叫：“不好！是妖毒！让人变身的妖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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