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捉妖之行

　　众目睽视之下，伴着裴德阵阵的阴笑，我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洒了满身的药粉上。

　　妖毒……被妖毒抹了个遍，难道我也会变成像裴先羽那样的怪物模样么……

　　心里七上八下了好一会儿，却没发现身上哪里出现异样，除了粉尘有点呛鼻，也没感觉到有任何的不适。感觉不对劲儿，我抬起胳膊将药粉一闻，心里登时一松，这哪是什么妖毒，明明就是再普通不过的沙灰。

　　我一甩胳膊，骂了出来：“裴德，你不是说我们是妖么，妖在哪里！”

　　众人一片哗然声中，裴德脸色大变，惊慌地不住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啊！”

　　“哼，什么不可能。”我笑，“你还要骗大家到什么时候？！”瞧着裴德一脸惊慌的模样，我猜这个粉包应该就是裴先羽口中的妖毒，只是被人暗中掉包了，裴德不知道而已。我又看去时影，见他还在抱着手臂泰然自若地站着，一副事不关己的神色。当即明白是他帮的忙。

　　心里微微一暖。

　　“给我乱箭射死！射死！”

　　就在众人摸不清头脑之时，裴德忽然咆哮起来，喝令弓箭手上前。登时，一阵阵拉劲弓，搭铁箭的声音传来，万箭待发！

　　我心头猛一咯噔。

　　剑拔弩张的局势一触即发，这时，凌空陡然响起一声冷斥：“我的人，你也敢动？！”

　　我一抬眼，已见时影施展轻功，御风飞起，倏忽之间就跃入了弓箭手中心。一把拎起裴德衣领跃至高空，猛地朝地上就是大力一扔，裴德发着惨呼“咚”的一头撞在地上，登时头破血流！

　　弓箭手见状面面相觑，瞬间乱了阵脚。

　　被时影突然冒出的这么一句暖到了，我忽然想笑，装得可真像，可又笑不出来……

　　裴先羽见时影把裴德制服住了，放开了胆骂起来：“叔父，你丧心病狂，杀了我的父母，夜里睡得可还安稳？！”

　　时影脚踩在裴德脖子上，压得他没法动弹，挑唇冷笑：“他早已不是你的叔父！”说完，手突然伸到裴德耳后，“刺啦”一声，一张面皮已被整张扯了下来，露出了一张半人半兽，狰狞可怖的脸。

　　我心里一抽，两腿打着哆嗦向后猛退两步，指着裴德问时影：“他……他竟然是妖？！”感觉声音都在颤。

　　时影睨了我一眼，将目光落在裴德身上：“他本来不是妖，只是为了作恶修习了妖术，变得半人半妖。”

　　我两腿又一哆嗦：“他是人妖？！”

　　时影白我一眼，将踩在裴德脖上的那只脚压得更重：“把解药交出来，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裴德被踩得痛嚎起来，浑身挛缩着像只鸡爪，挣扎了好久发现挣不开，终于嘴里蹦出了颗红色的药丸。裴先羽抢步上前，捡起药丸吞了下去。很快，脸上和眼周的乌青都尽数散开了，脸上泛出了红润。

　　围观人众见裴德渐渐幻出了妖形，这才明白事情始末，对时影交口称赞起来。听得我心里美滋滋的。

　　却不料这时，裴德突然趁时影脚下略松，猛地蹿了出去，以闪电之势向后山掠了去，眨眼间便在山头隐成了一个黑点。局变快得我都没反应过来，禁不住朝时影大叫：“你怎么让给它跑了！”

　　“快跟上，这是端掉它们老窝的好机会！”时影瞅我一眼，当即轻点足尖，提气纵身，眨眼就跃出了百米开外。

　　我愣登了一下，心下茫然，难道裴德还有同伙？

　　循着山头一路追踪，绕过后山时，远远瞅见裴德又肥又大的身子钻进了一个黑漆漆的小山洞里不见了人影。我与时影，裴先羽当即也紧随其后钻了进去。洞内黑黢黢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阴风阵阵不说，妖魅鬼叫声还起伏不断，却辨不清是从哪儿发出来的。

　　我害怕鬼，攥紧了时影的衣角，步步都贴着他走。没过一会儿，忽听黑暗里传出一阵窸窣响动，好像来了什么东西。

　　“小心。”

　　时影刚低声了一句，一团幽暗发重的东西已从半空扑了上来。他手将我往后迅疾一拦，当即拔剑刺去，嚯嚯几声，剑芒四散之中，扑来的妖物已被纷纷砍落在地。时影与裴先羽把我护在中间，一路边走边杀着，大概一炷香时间后脚下忽然漫出了水。

　　“怎么有水了？”我贴紧时影的身子，小声问。

　　“快到妖怪老巢了。”

　　果不其然，又走了一段距离，黑暗的尽头摸到了一扇大大的石门。我与时影将头贴在门上，侧耳隐隐约约听到里面传出各种妖物的怪叫声。时影退开两步，抬脚将门踹开了。

　　只见石门内烛火通明，二三十个长得奇模怪样的小妖物正手舞足蹈地向坐在高处的一只老妖婆献媚，另有十几个妖物正将一盘盘还在跳动的人体心脏向她端去。

　　我顿时明白，原来那间屋子里私藏的人体脏器，竟是裴德用来供奉给这个老妖婆的，真够歹毒！禁不住火大，吼了一嗓子：“今天老娘就收了你们这些妖孽！”

　　石门破开，裴德最先反应过来：“快跑啊，抓我们的人来！”石屋内的大小妖物瞬间乱做一团，脏器洒了一地。裴先羽飞身一脚上去，把裴德顶在了老妖婆尖锐的犄角上，立时就断了气儿。其余妖物尖叫着四散逃亡，均被时影连数几剑封喉。

　　众小妖被杀后，老妖婆坐不住了，肥硕的身子蹡蹡跃了起来。刚与时影交战不出十个回合，便落下风。趁着交手空档，忽然闪至了另一处石门前，猛力一推开闪了出去。时影提剑紧追，也跟着跃了出去。

　　谁料石门刚阖上，便听到他隔空的连声呼叫。我心里一紧，顿觉不妙，当即追了上去。可就在跟着闪出石门的刹那便睁大了眼——门外竟是一道望不见底的万丈深渊，隔着浓重的大雾，早已不见了时影人影儿。

　　心头蓦地一空，他一定是脚没收住掉下去了，一定是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感觉整个身子都僵住了。他被封了仙术，掉下这么深的悬崖哪里还能活命，我脑袋里空空的，再也没其他的念想，当即对着虚空也是一跳。

　　裴先羽赶得及时，一把抓住我的手，将我吊在了崖边。我朝下面一望，只见虚空大雾弥漫，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时影，时影怎么办，他掉下去了……他死了，我还修哪门子仙啊！心一急眼泪又出来了。我一咬牙，脚尖在崖壁用力一撑，猛地挣开裴先羽的手。

　　我草，重力加速度果然牛逼！刚一脱手，身子就像颗千斤的铁球坠了下去。寒风刮得我脸生疼，大脑瞬间也血流不畅，变得一片空白。被风吹得直留眼泪，我本能地大声叫着：“时影——”

　　我脑子已经空了，不管怎样，要死一起死。

　　不知坠了多久，腰间忽然探来了一只手，倏忽捞紧了我。我下坠的身子在那只胳膊上滑了两滑，登时停住了下坠的力，于崖壁间晃荡了起来。

　　我睁开了眼，看到了相距不足半寸、时影一张似怒非怒的脸。我又向下一看，见他一只手紧搂着我的腰，与我一起垂吊在崖壁，一切都像是做梦。我眼泪禁不住又流了下来。

　　就在这时，我连带着时影猛地又向下坠了去，只是坠落的速度没有先前快。在雾蒙蒙的渊内滑了好久，忽然又一个反冲，我整个身子又被向上提了一下。这时听到时影在我耳侧发出了苦痛的□□。

　　我扭头看他，只见他牙关咬得死紧，一张脸早已憋得胀红，甚至发了紫。我循着他另一只向上拉拽的胳膊看去，才知道他的那只正紧紧抓着一根垂吊在崖壁上的树藤，手因滑落被长满藤蔓的倒刺刮烂了皮肉，流出了血。

　　我心里一阵疼，大哭了起来。

　　时影一手抓着藤蔓用力往上提了提，一手又将我往他身上紧了紧。沉沉的鼻息扑在了我的脸上，他的眼里闪过了丝嘲弄：“你哭什么？”

　　“风吹的。”我抹着眼泪。

　　“时影天将，怎么样，考虑好了没？你放过我，我就放过你。”这时，一个阴阳怪调的声音从头顶顺着藤蔓传了下来。

　　我朝上一看，忽见藤蔓上方大概五十来米的位置竟挂着山洞里的那个老妖婆。心里禁不住一阵发凉，原来刚才她跳下时就攀上了这根藤蔓，这里是她的巢穴，她自然知道石门外便是悬崖，且崖下有一条逃生之路。可恨的是时影不知情，追着她出来，险些中了暗算！

　　想到这儿，我心头飕飕的凉，有点后怕地看向时影，幸好他足够机智，也顺势攀上了这条藤蔓。我流着泪小声问：“她怎么知道你是天将……”

　　寒风刮得时影的声音有点散：“三百年前想入蓬莱仙籍，进南天门时被我发现一身的精气全是吸食人血修来的，就拷打了一顿扔了出去。现在看来应该是记下我了。”

　　“做梦。”时影仰头，一字字道。

　　“哈哈哈哈！”头顶连续传下来老妖婆得逞的怪笑，“现在决定权在我的手里，由不得你！只要你答应以后不再追杀我，我立刻救你俩。否则……”老妖婆咬牙切齿，“我现在就割断藤蔓，送你俩去阴曹地府做对儿鬼夫妻！就算你不顾性命想让我死，你就不想让她活？”老妖婆的声音尖厉刺耳，带着十足的怨念。

　　时影看着我有片刻的犹豫，忽然眸光一凝，捞紧我的腰往上一抬：“我送你上去。”说话间身周已腾起了团团的云气。

　　“不！”我眼泪流了下来，“我不上去！”

　　明白我俩现在是骑虎难下，无仙术护体掉下去必死无疑。时影这是要与老妖婆同归于尽的架势啊。

　　“你死了，天帝那里我怎么交代？”时影怒目看我。

　　“是我自己寻死，天帝不会怪罪的。”我抱着他哭。

　　时影忽然不说话了，眸光复杂变幻着，里面似有怒色，又似有微不可查的讶异，可因离得近全被我看进了眼里。他犹豫了，自打我认识他，还从没见他这样过。

　　“如果我没有跟着跳下来，你是不是打算不顾后果，和老妖婆决战到底？”我问。

　　时影凝视着我的眼，没有作声。

　　我望定他，心里不是滋味。仰头向上朝老妖婆吼了一嗓子：“妖孽，你险些害了我夫君，我今天就与你同归于尽！”

　　说完，我一运气，蓝枫匕首自袖中倏地蹿出，于扬手之间，径直朝老妖婆手抓着的藤蔓上方斩去，用了平生所学的所有功夫。

　　只听“咔擦”一声，整条藤蔓被匕首麻利地斩断了，我身子猛地下坠了去，搂在腰间的那只手却丝毫未松。风大势急，我微微睁眼，看到时影眸中蓦然闪过了丝从未有过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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