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治医馆
离开巫馆后，我拿着月老祠挣下的银子，火速于天徕客栈附近盘下了一间屋子，开了个小医馆；又抓紧时间从南塘的各处药房购来了医诊必备的药材和一些银针火罐药具，只一天时间就把医馆收拾得井井有条，像模像样。
瞧着月老祠没人管，便雇了个丫头红儿帮我看着，每月付她一钱。等到把所有事情都料理妥当，已经是晚上了。
在医馆打下地铺正准备睡，小璟从门缝飘了进来，一脸凄苦。又是为坟头烧纸的事儿，真晦气。我没理他，把头蒙进被子里躺了下去。
小璟绕到我跟前，有点生气：“你要再不帮我，我现在就缠你心上人去！”
“你敢！”我掀开被子，瞪他。
小璟看着我默了一瞬，噗嗤笑了：“你看你，还是很在意他的嘛。”
“我……我哪关心他了。”我脸红了一红，“我是怕他被你缠死，化成厉鬼来找我索命。”
先是被人甩了，现在又被鬼缠上，活得咋就这么憋屈呢。要是只憋屈还好，问题是自己竟然魔怔了，隔了这么多日子还对那个负心汉念念不忘，也是够了……
听着他不接话，我解释道：“今天又是租铺子，又是买药材的，把以前挣的银子花得差不多了。明早医馆开张，等钱攒够了再去，得保证能将你一次性送走才行。”
“至于你。”我想了想，“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吧，就去帮我看着红儿吧，万一她不好好干，偷拿银子什么的，就来告诉我。”
小璟点了点头答应，听我说完又附在我耳边悄声说了句：“我还可以帮你看着你的心上人，他做了什么，跟哪个姑娘说了什么话，我都统统告诉你。”
唉，他和哪个姑娘说了什么话，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从来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第二天一大早，还睡着就听到医馆大门被敲得砰砰直响。我披上衣服开了门，一个面色铁青的男子“咚”的一声倒了进来，身后跟来一个满脸是泪的少妇。
她一看到我立马跪在了脚下，哭了起来：“我带着我丈夫去了很多医馆，也看了很多郎中，都无药可救。听人说姑娘这里能治好他，求求你救救他吧。”
听人说……我看着倒在地上的那个男子印堂发暗，眼圈乌青，显然是被下了毒。
红菱下手真快。
把男子扶上榻后，我给他把了把脉，发现他心律不齐，脉象极为紊乱，再检视了下正在逐渐放大的瞳仁，发现果真是中了蛇毒，立即就开始给他施针。只是没想到红菱下手这般歹毒，我用了一个多时辰，把自己平生所学全都使出来也才只析出了三分之一的毒。
休息了一会儿，再用了半天时间才把他体内的毒彻底拔了出来，毒性强得把银针都蚀黑了。再又喂他喝下了几口仙露，他的面色才浮现出了一丝血色。
这一天从早到晚我连续救治了几十号病患，到了晚间，累得两眼发黑，身子都站不起来了。这才第一天，红菱出招就这么狠，不禁让我担心起接下来她又会使出怎样恶毒的手段，布置怎样阴险的陷阱。
果然……
到了第二天，来看病的人更多了，直接将医馆挤了个水泄不通。中途一个大约五六岁的男孩被大人哭着抱了进来，两眼朝外翻着口中直吐白沫。是被下了蛇蛊。我给他清血排毒敷药，用了将近两个时辰，才救了过来。
连续两天治好了几百例怪病，众人夸我是华佗再世的声名也迅速传遍了南塘。可我总觉不安得很，这些病人并不知道他们是我这个医者与另一个巫师的赌注，且以我对红菱的了解，这一切才是刚刚开始……
到第三天，来看病的人沿着青石街排了好长的一条龙，完全望不到尽头。到了晌午，我实在撑不住了，便让小璟帮看着门，准备睡一会儿。
可刚眯了一小会儿，门外忽然传来震天的哭声，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被抬了进来。老人刚进门没多久，就一口黑血吐在了地上，面色铁青，上气不接下气。这次竟是被同时下了五种蛊毒。才施了三针，他又几口黑血喷在了我的裙上，登时断了气儿。
我脑子“轰”的一下，变得空白。
死者家属见我没把他救过来，跳起来朝我狂扇耳光。大街上的人立马也都知道了医馆出了人命，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地朝门内指指点点。
我坐在地上望着死者，泪在眼眶里不住地打转儿。本以为修了仙从此就能永远隔绝了这人世悲苦，不想死者在我手中断气儿的一幕，隔了百年在今天竟又重演了一遍。我气不过，推开门前围了一圈圈的人，径直朝红菱的巫馆奔去。
去时，红菱正忙着给蝎子喂食。我腾身跃起，朝她提剑就刺。
红菱身形一个闪转避开，袖中登时射出了十几条毒蛇，吐着信子朝我面门咬来。我急忙挥剑将蛇斩落，借着空档抢上几步，横剑架在了她的脖上：“你适可而止吧！”
红菱不闪不躲，挑眼冷笑：“自己技不如人，怪我？”
我把剑欺近她的脖子，压不住心里的火：“告诉你，立即收手，否则我现在就抹了你的脖子！”
红菱朝我的后背讥刺地挑了挑眼，伸指轻佻地拨开了我的剑，“把剑拿开，否则我立马就要了你的性命。”
我疑惑回头，发现背上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一条毒蝎，正缓慢蠕动着吐着毒液，当下瘆得浑身出汗。红菱睨了我一眼，冷笑：“医术不行，功力也不行，真不知道我的好师姐修仙的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要取你的命简直易如反掌。你最好听我的话，乖乖应战。”
我忘了是怎么回到医馆的，只觉一路上脑袋都是空的，什么都没有，什么也装不下，迷茫得很，也惧怕得很，像一具行尸走肉。
这天的傍晚时分，馆内又抬来了一个妇人，浑身长满了乌漆的毒瘤，毒瘤上不断地流着毒脓。我摸着她那两条已然僵硬的腿，阖上了眼：“抬出去吧。”
妇人家属一听，猛跳三尺高朝我咆哮起来：“你是死人吗？救不了就滚！开什么医馆！”
门外看热闹的镇民又围了上来，朝里面指指点点，闲言碎语不断：
“又死了一个，今天都两个了！”
“什么狗屁大夫，治不了人，就滚出南塘！”
“就是，赶紧滚！”
听着外面污言秽语，我坐在榻上不住地抹眼泪。小璟气得脸都白了，大吼着飘出门外：“看热闹不嫌事大，赶紧走开！”
夜幕降临，我又去了定尘酒家，想借酒消痛，身上的，心里的。一想起白天没救活的那两个病患，就心如刀绞。醉酒的好处就是不必一觉醒来就得看到明天的太阳。
喝到半夜，小璟又来了。他站在桌前愁眉苦脸地将我看了一会儿，瘪了瘪嘴：“婧兮姐姐，你这样不珍惜自己的身子，你心上人会不高兴的。”
一句话又勾起了心底更多的愁绪，我抱着酒坛子朝他嘿嘿两笑：“他才不会呢。来喝酒。”把酒盅递给他，忽然又想起他不会喝，“哎呀我忘了你是鬼了。”
小璟不理会，只是不解地看我：“可这两天在西洵门的练武场，我看他脸色明明很差，心情也不好，做事总是心不在焉的。”
我心抽了一抽：“他是在想他的心上人，不是我。”
小璟脸色变了变，露出诧异的神色，似是觉着自己不该踏入这么一段三角恋。沉默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可你们刚来南塘时在月老祠的林子里，我见他脸色也没有现在这么不好啊……”
我嘿嘿两笑：“因为那会儿他没发现我脸皮有这么厚。”
“哦。”小璟撅起了嘴。沉默了一会儿，约莫是见我烂醉如泥的样子实在难受，又劝：“明天就是端午节了，秦淮河上的龙舟赛挺热闹的，要不要去看看。”
我摇了摇酒盅：“人多太吵，还不如一个人喝酒。”
小璟斜眼看我，不怀好意地笑：“去那儿说不定能找到中意的人哦，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是么？”我身子一震，坐了起来，“会比我心上人还帅吗？”
小璟见我来了兴致，高兴地不住点头：“当然，当然了。”
我干笑了两声，头往下一戳，继续闷头喝酒。
兴致撑不过一秒，小璟叹了叹气离开了，走时嘴里还在碎碎念着：“其实我看他挺挂念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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