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乌美人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钱阿宝见对方神色认真，便略一思索道：“回老先生的话，我有一邻家大哥曾是雁商，在北上一带喝过这种汤。今其母于食肆劳作，便将此汤的熬制方法告诉了我们，随后我们根据嘉县之人的口味偏好，将土贡梅煎改良了一番，便有了这新的酸梅汤。”
反正李婉不在场，此刻桌边只有不大清楚此事的钱盛文，她这样说倒也不会被人质疑。
林之舟闻言，眼中一片怀念之色，叹了一声：“好味道！好味道！”
难得见自家主子对一样东西连声称赞，立刻就有一个便衣护卫开口，“店家，将这汤的熬制方法告知于我们，五两银子，如何？”
这话一出，周围有那耳尖的人立刻就偷偷竖起了耳朵，妄图偷听这酸梅汤的熬制秘方。
五两银子当是笔巨款了，但钱阿宝有些犹豫和为难，这酸梅汤虽算不得什么罕见的东西，可她还想凭借此独一无二的饮品给有间食肆拓宽前路呢。
大约是看出了他们的为难，林之舟抬手示意护卫闭言，微微一笑：“秘制汤方乃是食肆的立足根本，如何能以银钱来衡量？”
“不过，老夫我确确实实对你们这酸梅汤喜爱的紧。这样吧！年轻人，若我满足你一个念想，你便将汤方写在纸上给我，如何？放心，老夫不过是想平日在家也能饮上几盅，不会把汤方透露出去的。”
后面这句话是对着钱盛文说的。
闻言，钱盛文一愣，半是不解疑惑地看着他：“您是要……？”
林之舟见他这副模样，爽朗地笑了两声：“怎么？还愣着做什么？你刚刚不是说，只盼林之舟能亲自为你的书法指点一二么，而今老夫就圆了你这个念想。”
钱盛文顿时浑身一震，手上的账本都要拿不稳，神色激动地结巴道：“您、您、您莫非是……林大人？”
“我家老爷尊名，林之舟。”一个便衣护卫接话。
钱盛文一听，顿时激动的差点跳起来，把一旁的钱阿宝也吓了一跳。虽然她不曾听说过林之舟，可是这老爷爷好像很了不得的样子。
别说是钱盛文激动了，旁边有几个旅途路过次的读书郎此刻也是一脸惊讶，食肆里顿时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林大人？那真是林大人？”
“天哪……”
同书法大家林之舟共坐一间食肆饮酸梅汤，说出去都够吹好一阵子了！
钱盛文一改往常淡定自如的样子，激动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好。
“林大人，您、您莫急！晚辈现在立刻就去替您将汤方写下来！”
说完，他行了个礼，一溜烟地就跑回了柜前奋笔疾书起来。动作之迅速，看的钱阿宝目瞪口呆。
不过片刻时间，他就把酸梅汤的秘方都写好了，交给了林之舟身旁的护卫。
“大人，接下来您……”
林之舟摆摆手，讲酸梅汤一饮而尽后道：“此时可行方便？”
钱盛文点点头，搓了搓手，“食肆楼上还有房间，恰有晚辈平日练习之作，还请林大人多加指点。”他昨日才从镖局回来，正好放了许多作业课本在食肆的二楼。
林之舟点头曰善，便起身缓步与钱盛文朝楼上走去，两个便衣护卫一左一右，面色冷俊地守在楼梯旁。
下层中用餐的人伸长了脖子去看，直到不见了二人背影，才不舍地收回了艳羡的神色，食肆顿时又恢复了自然而热闹的气氛。
钱阿宝极有眼色地盛了两碗酸梅汤，又捡了些梁家最为可口精致的点心摆盘好，交给一个便衣护卫端了上去。
两人在楼上停留了约莫两盏茶的时间方才下来，钱盛文下楼的时候，一副心愿已了的满足相，整个人都像是被圣光沐浴过一般，看的钱阿宝嘴角一抽。
结账的时候，便衣护卫从包裹内掏出一两白银放到前台的木柜上，负责收钱记账的钱子铭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客官，这……这么大的数，我们找不开啊……”钱子铭不知所措地道。
这半个月挣的利润，两成分给了李家，还了姚一刀一千文钱，剩下的钱除去他们自家开销和买瓷盆的费用后，还不到五百文。
林之舟捋了捋胡子，呵呵一笑道：“你们这汤很合我胃口，剩下的就不用找了。”
话音落下，旁边吃饭的人顿时眼睛都直了，既羡慕又嫉妒地看着他们。
前来收碗的张春竹顿时激动地差点把碗都摔了，目光直直地盯着那一两银子，恨不得立刻藏起来不叫别人看到。
钱子铭心下却觉得极为不妥，却不知该如何是好，连忙求救地看向钱阿宝。
钱阿宝瞧了一眼还沉浸在自己世界中傻笑的钱盛文，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挂上笑容亲自走了上去。
“林大人，这可使不得！咱有间食肆卖的虽是良心饭菜，平时多有人打赏，可这到底也就价值一文钱的酸梅汤，如何受得住一两纹银的打赏？”
话虽这样说，钱阿宝却是有些眼馋地看了一眼那木柜上的真金白银。
像他们这种百姓平民，平日里摸的最多的就是铜钱，至于真正的白银，多少人一辈子也见不到。
于是张春竹立刻就要急了，却被金宝银宝两兄弟眼疾手快地一把推拉进了后院。
林之舟眉毛一挑，“倒是户实在的人家，只是老夫这里也没有多余的铜钱，光喝汤不付账，那也不是老夫一向的作风。”一两银子已经是他身上最小的数目了。
钱阿宝眼珠一转，心下立刻就有了个注意，她甜甜地笑道：“那不如这样，林大人既然如此喜爱我们这土贡梅煎，不如亲笔为我们题几个字如何？”
“也罢，你这小丫头，倒是会做生意的很哪！”林之舟闻言，忍不住点了点头笑道。
他林之舟本人的真迹，可不是那一两银子能比的。
见他答应了，钱阿宝顿时欣喜不已，连忙同钱子铭研磨取纸。
林之舟却一挥手止住了他们手上的动作，而是吩咐护卫去外面的马车内取了一副崭新的空白卷轴来。
提起笔，林之舟沉吟了一声，摇摇头道：“题字土贡梅煎？不合适。”这酸梅汤的味道明显较土贡梅煎要高出许多。
他想起那澄清乌黄的汤色漾在雪白瓷碗之中的画面，灵光一闪，大笔一挥便在卷轴之上提了三个大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乌美人。
“无论是唤土贡梅煎还是酸梅汤，都不免埋没了这汤品，依老夫而言，不如便唤作‘乌美人’罢！”
钱阿宝眼睛一亮，恭敬地弯腰行了一礼，“好！好！这名字真好听，不愧是林大人，多谢林大人赐名！”
林之舟很是受用地一笑，放下笔翩然作别了食肆。
剩下钱阿宝捧着那副珍贵无比的卷轴，高兴的快要晕过去。
一两银子算什么？这可是林之舟的亲笔真迹！今日这桩买卖可真是赚大发了！
有了这幅真迹，还怕她们的酸梅汤在嘉县出不了名吗？
事后，在钱盛文如狼似虎的眼神之下，钱阿宝等人强硬地将那副卷轴裱好挂在食肆中，对方才遗憾不舍地收回了想要珍藏的念头。
那日林之舟题字时，食肆中有着不少用餐的食客，此事一传十、十传百，没两天就在嘉县传开了，有间食肆一下子便火爆至极。
去往各个地方的行人路过食肆，都要专门进来瞧一瞧那林之舟的真迹，还有不少远住在县上的富人，也都跟风前来只为尝一尝那传说中的“乌美人”。
毒辣的艳阳之下，路边树荫旁站着一高一矮两个男子。
其中一个面色不善的男人阴郁而不快，下巴和脖子处都有几道狰狞的疤痕，正是周赖子。
“安子，我都打听清楚了，前两日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食肆就是你们钱家开的！你们明明有钱开食肆，偏偏非要欠着我们钱不还是什么意思？”
钱盛安面色不自在地说道：“那食肆的确是我们家开的，可是我上个月末就来镇上了，一直没回去过，我哪知道他们生意这么好！家里可是欠着别人五两银子多的债呢！”
“少说这些有的没的！”
周赖子不耐烦地打断他，“兄弟几个这两年也算是给足了你面子，你自己算算，前前后后管我们借了多少银子？现在还有三两没还清！”
“三日后你要是再不还清楚的话，我就直接带人上你们那食肆里要去！”
闻言，钱盛安神色闪过几丝慌张，讪笑道：“赖子！有话好好说，你别急，过两天我肯定把钱都还给你，你可得给兄弟点面子啊！”
周赖子“嗤”了一声，“那儿没给你面子了？老子上回在你们水芦村被打得那么惨，还不是托你那侄女儿的福！”
钱盛安更加不安了，连忙打哈哈道：“赖子哥别气，别气！”
“哼！要不是看在兄弟你的面子上，我哪会就这么算了！”周赖子不耐烦地轰他，“行了，赶紧走吧！再宽限你两天。”
钱盛安连忙点头哈腰地走了。
周赖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边满是嘲讽的笑，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和毒辣。
那个臭丫头，还有不知好歹的李婉！竟然借着镖局的关系在背后阴他，钱盛安这蠢货竟还相信他一点都不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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