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13
周既明彻底僵住了。
一早上没去上班……
没有请假……
哪都没有……
林超的话来回来去的在耳边重复，周既明本就烧的迷迷糊糊的脑子搅的更晕了。
姚菁是什么样的人他怎会不清楚？她是一个无论如何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就不去上班的人啊，即使是当初她做完人工流产手术才一周多些，站久了都会冷汗如浆，却也还是咬牙没有请假，准时的出现在了全院大会上。
何况像这般不请假就旷工，还不接医院线的电话，根本就不是一个“老临床”能做的出来的事情。这种错误，只怕连刚入科的实习生都不会犯。
这样的反常，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周既明只觉得冷汗倏的一下就从脊背上冒出来了，脑海中闪过无数可怖的念头，脸色刷的白了下来。
他茫然的看着一旁努力往姚菁手机上打电话的林超，又看向车窗外，浑身发冷，不知道是因为烧的还是因为吓的。
他在剧烈的寒颤，几乎能听见他上下牙磕碰在一起的声音，他很想停下来，可是不行，于是他哆嗦着开口，“我，我不知道……她会不会，会不会在家？”
林超正好打完一通电话，电话里甜美机械的女声在一分钟的滴滴声后，告诉他“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林超狠狠的点了一下屏幕上的挂断键，懊恼的拍了一下方向盘，嘟哝了一句，“胆子够大的，医院的号都不接了”，然后就听见了周既明带着哆嗦的一句话。
林超侧过头去看周既明，他两颊上因为高热带着病态的一片红运，脸色却是苍白的，一双眼睛微微有些不能聚焦，但是还是透露出深重的担心和焦虑。
“那咱上你……上家里去看看？”林超于心不忍，看着周既明那一脸直白的担忧和焦急，手足无措，安慰人大概是他最不擅长的事情了，何况这人还是心这么重的周既明，但是一张嘴还是发现自己好像傻逼了，周既明说的那个家应该就是他们的房子，那房子……现在都不知道要叫“谁”的，林超又略一寻思，想周既明都躲进了这个小破巷子，那房子大概是留给姚菁了吧。
“去吧，我还没还钥匙，快走！”周既明的身子微微前倾，抓着手机的手用力到发白，他的声音居然也抬高起来，因为沙哑，听上去很是诡异。
林超点点头，很快打了左转向起步，他驶上主路的时候侧头看了周既明一眼，叹了口气，“你说你们俩这是做什么孽？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自己都这样了还担心的那个样，我就搞不懂了，你们离这婚干嘛？”
“什么这样那样的……少废话，下一个红绿灯路口右拐，我给你指条近路，”周既明也给姚菁拨了电话，电话占线，想是有人也在打电话找她，周既明现在也没指望姚菁能接电话了，他希望的只是，姚菁不要有什么大问题，而同时，姚菁的病人今天也不要出什么问题，不然……
周既明想起半年前修订通过了的奖惩制度，无故旷工且引起医疗事故，按医疗失误处理，赔偿之外，最严重的可以直接开除，吊销执照，再次些，也是停止处方权，待岗。无论哪一种对于姚菁而言，都会是致命的打击，她是那么想做一个好医生的人啊……
到上了电梯走到那扇熟悉的门前，周既明靠着墙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串钥匙，抬手递给了林超。
“黑色那把……”他微微仰头抵着墙，已经快要站不住。
“靠你行不行，我怎么看你站都站不住了？”林超接过钥匙，低头开门，但是还是用余光看见了靠着墙还在微微左右晃着的周既明。
门开了。
周既明一眼就看见了姚菁脱在门口的那双黑色平底的小短靴。姚菁在家。
他下意识的舒了口气，同时又更加紧张了起来。
周既明也顾不得换鞋，推开林超两步走了进去。
厨房里没人。灯没关，锅和用过的碗筷堆在水池里大概是还没顾上洗，一旁的橱柜开着，流理台上放着一只红酒和一只还残留着酒渍的高脚杯。
厕所里也没人。黑乎乎的一片。
客厅沙发上也没人。茶几上摆着一瓶还剩了大半瓶的□□。
周既明几乎是脱力的跌进了沙发里。
他捏着药瓶的手在发抖。
“你去右手那个卧室看一眼吧……”他抬头，看了一眼低着头站在沙发前看着他的林超。
除了走不动，他现在更多的居然是怕。他怕他脑海里那个猜测被证实，他怕去面对那样的姚菁。
“这，这是啥？”林超本想说“这不大好吧”，居然看见了周既明手里捏着的药瓶，想起他看见厨房的红酒，心里忽然紧了一下。
“三唑安定，”周既明忽然笑了，那笑容凄凉绝望，令人目不忍睹。
“靠！”林超忽然破口大骂，不管不顾的冲进了姚菁的卧室。
□□用于治疗焦虑症、抑郁症、失眠，有中枢抑制性。与乙醇合用，中枢抑制作用被增强。
周既明坐在沙发上，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看着熟悉的布局，熟悉的家具，几乎是下意识的想到了当时他们装修这间房子的时候，每天下班就凑在一起看各色家具和设计方案，坚持他们的第一套房子要自己设计时候的情景。
色调、风格、布置……他居然和姚菁一拍即合。
除了姚菁当时还嘲笑他说他是快捷酒店的品味。其实她也没好到哪里去。
林超冲进卧室就看见了蜷在一张大床一角的姚菁。
她缩在被子里，另一边没睡过的床整整齐齐，一看就是睡觉不翻身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充着电，左角上的绿色指示灯在一闪一闪，提示着不知道多少未接来电和未读信息。
林超走到床边，弯下腰去。
他犹豫的伸了一根手指，伸到了姚菁鼻子底下。
姚菁均匀的吐息打在他的手指上，他呆了两秒，收回手去，使劲攥了攥拳头，扬声喊了一句，“哎！活着呢！”
他脸上的表情滑稽，想笑，又带着还未褪去的恐惧，笑容扭曲，声音也颤抖着。
然后门口就响起了周既明拖沓的脚步声，他倚在门框上，对着站在床边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林超抬了抬下巴，“叫醒吧。”
姚菁被林超晃醒的时候，第一眼看见了一个男人的脸下意识的想要叫出来。
眼睛彻底睁开看见是林超的时候，松了口气，同时又疑惑起来。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看见了窗外大亮的天光，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把抓过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
已经是下午两点！
姚菁不能置信的看着手里的手机，上面有二十几个未接来电，三十多条未读的微信，十来条未读信息。
她立刻被巨大的恐惧笼罩起来。
握住手机的手不自觉的都在发抖。她一边飞快的浏览了一遍打电话的人，一边抬手绾头发下床。
动作大加上极度惊慌失措，她心跳的厉害，脑袋也昏昏沉沉的，险些从床上跌下来。
她挑着给主任和住院总打了电话，语无伦次的解释自己是吃了安眠药然后一下子睡过了，挂断电话才抬头，看见了林超和周既明站在自己房间门口。
两个人穿着外罩的衣服都没脱，鞋子也没换，想来是直接冲进来的。
“你们……”姚菁下意识的绞着睡衣衣角，声音因为睡太久没有喝水显得很是干涩。
“你怎么想的啊，自己就是医生，知不知道红酒和安眠药是会抑制呼吸中枢的？跟你说了多少回了你睡不着你自己拿热水泡个脚啊，热点牛奶喝啊，不要依赖那个药，你这回更好，还喝酒，不要命啦？”周既明看着姚菁的惊慌失措，忽然不知道为什么感到特别生气，于是方才准备好了的安慰话一瞬间全部烟消云散了，他板着脸，沙哑的声音低了很多，听上去格外严厉。
姚菁惊讶的望着周既明，一句话也说不出。心里的委屈和害怕一时间一拱一拱的顶上来，她的眼泪唰的就下来了。
“哎哎哎，会聊天儿不会！”林超真想给周既明一巴掌，方才一路上担惊受怕到几乎忘了自己还是个发着高烧的人，这会子见人没事了怎么忽然就变成这个语气了？难怪这俩要离婚，回回都怎么着，不离婚也得天天闹得鸡飞狗跳的吧。
林超一边把周既明往外推，一边回头对卧室里的姚菁道，“哎，他也是担心你，话说的急了些，你别往心里去啊，快赶紧的，你收拾一下，我开车来的，待会儿拉你去医院！”
姚菁用最快的速度洗漱穿衣，整理好了要带去办公室的东西，也就用了一刻钟。
正准备说“走”，周既明从厨房端了烧好又兑了凉白开的水出来，递给她，“喝点水再走，你一晚上都没喝水了，嘴巴都裂了。”
姚菁沉默的接过了杯子，温度刚好，她就着杯子几口喝完了水，抬眼看了周既明一眼，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了句，“谢谢。”
“哎哎哎你俩快别磨蹭了，走了，上班呢还！”林超站在门口催促道。
去医院的路上，车里尴尬的气息都快要溢出车窗。
周既明和姚菁并排坐在后座上，林超从后视镜里看他们，两个人居然以一种“排排坐，吃果果”的姿势拘谨的坐着，姚菁抱着她的包，周既明环着上腹，一人看向一边的窗外。
林超除了觉得自己很尴尬之外，居然很想笑。
“我说你俩……”林超憋着笑开了口。
“闭嘴！”
“你闭嘴……”
后座上的两个人居然难得的异口同声，在对待林超的问题上达成了一致。
然而，姚菁说完还是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那个……既明，伯母她……”姚菁想了想，还是主动打破了沉默。
“去世了。”周既明颤抖着呼出一口气，温度大概是又上去了，他现在自己都能感觉到出气是热的。
“什，什么？为，为什么？不，我我是说……”姚菁被这个消息几乎是弄得蒙了头，这是她断然没有想到的，虽然她知道，赵怀昨天给她火急火燎的打电话，必是周艳梅情况不好，但是她作为医生，也是知道，像这种突发的出血在肾衰竭后期患者并不罕见，何况他们医院她还是知道的，完全有这个能力挽救周艳梅的生命，所以她才在儿科叫急会诊的时候放心的走了，她以为周既明当时跟着赵怀去签的是送ICU的同意书，现在想来……可能并非如此。
“我签了放弃抢救。”周既明的声音愈发低哑，他别过脸去，一闭眼睛，滚热的泪滴就顺着脸颊滑落了。
他一句话让姚菁和林超都僵住了，林超险些又一次把车停在路中央。
原来是这样啊……
离医院已经越来越近，姚菁的心思又重新回到了自己“旷工”的这件事上。
她本想再多做两句的关心也被立刻打的烟消云散。
儿科主任办公室。
姚菁坐在主任童兆舒的对面。那个年近半百的男人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一脸惊慌不定的爱徒。
姚菁从研究生开始就是童兆舒的学生了，一直到现在，她都是童兆舒最放心的下属，也是他最看好的一个学生，他没想到的是，今天出了这样低级错误的人居然会是她。
“童老师，我……”姚菁低着头嗫嚅道，两只手紧紧的攥着白大褂口袋。
“你说说你啊……”童兆舒摇头重重的叹了口气，一边把警告处分的书面文件打印出来，“多少年的临床了？第一天上班吗？我看你最近一直都有些魂不守舍的，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个人情绪不能带到工作上来，更不能影响工作啊，听到没有？今天也就是科室业务学习你没参加，扣也就扣个一百块钱，你的病人也没出问题，这都是你幸运你晓得吗？这要是万一你的病人出了什么问题你人不在，你说你怎么办？你这一辈子你都毁了我告诉你！”童兆舒的语调不高，但是语气中透着严厉
“是，童老师，这次的确是我错了。”姚菁低着头唯唯应着，她声音干巴巴的，有些发抖。
“警告处分昂，无故旷工半天，未引起医疗失误，科室通报批评，下礼拜一全科大会上作检讨，扣除本月奖金以示警告，另外还要按规定再扣一百的未参加科室业务学习的钱，”童兆舒一边说着，一边填好了那张交给院办的处罚申请表，转了个方向推到姚菁面前，“签字吧。”
姚菁沉默的摸出口袋里的笔，低头签了自己的名字。
委屈和羞耻一下涌了上来，她嗓子里哽得生疼，眼泪热辣辣的在眼眶里直打转，硬是没有掉下来。
“好啦，这回也真是你运气好，”童兆舒哪能没看见姚菁红红的眼圈啊，瞧见她有些散乱的头发，就知道她来的时候一定是惊慌失措提心吊胆，不然平时多么整齐利落的一个人，哪里能像现在这般披头散发，鬓角微湿。叹了口气，他心疼的放软了声音，“下不为例啊，去吧，去忙吧，耽误了一上午，你下午肯定闲不下来了。”
“谢谢童老师。”姚菁轻轻吸了一下鼻子，站起身子冲童兆舒鞠了半个躬，转身带上门，离开了。
出了童兆舒的办公室，姚菁没有很快回大办公室或者病房，而是在休息区的座椅上坐了一下。
有些僵硬的坐在椅子上，姚菁整个人还没回过神来，后怕还是羞耻无数复杂的情绪一股脑涌上来，手心里全是汗渍，凉飕飕的直扎心底。
都是她的错。
她差一点点酿成不可挽回的错误，童老师说的没错，幸好老天站在她这一边。
要是手上的病人出了一点点问题……
姚菁想都不敢想。
明明平常也是这样吃药……怎么就没醒过来，怎么就过量了，怎么就……
弯着身子，手指深深插在头发里，姚菁想要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好想哭……
所有的东西明明已经全部堵在心口，她甚至感觉到自己在颤抖，尖叫和歇斯底里却一次次被她死死压在了舌根下。
大概坐了五分钟，姚菁才缓慢的起身，走向了大办公室。
她也想喘口气，她也想暂时和这个世界保持距离，她也想慢条斯理无所事事，把时间都抛之脑后。
她也舍不得把自己逼得走投无路，可是她更舍不得这身白大褂，舍不得这份沉甸甸的责任。
大步走在走廊上，姚菁低头细细盘算着。
今天其它的事情都还可以往后推一推，唯独前天收进来那个初诊为腹腔肿瘤的患儿不能再拖。
今天来的时候，X光和钡餐灌注的结果已经摆在了她的桌上，她粗略的浏览过，觉得并非腹腔肿瘤，孩子已经严重电解质紊乱，并发结肠炎，这更像是先天性巨结肠，而之前触诊为副部肿块的，大概应该是梗阻在肠道中的粪石。
她现在必须尽快拿到他全部的检查结果，然后跟普外科会诊。
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烦乱，姚菁摸出手机拨通了外科住院总的电话。
她简明扼要的跟那边说了患儿的情况，问哪个大夫现在能匀出时间来会诊。
那边院总为难了半天，看了一下安排，说这时候符合条件的主治，也只有林超有一个半小时的空闲了，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姚菁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答应了，说自己去普外找人，不麻烦林超再跑一趟。
院总自然乐意，于是答应了给林大夫知会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姚菁回到办公室，皮笑肉不笑的应付了几个同事的“关怀”，很快取到了那个小病人全部的病历和检查结果，连同桌上的影像结果一起，加在手里，喊上了管床的住院医，便一起去了普外。
走进普外科大办公室的时候，林超已经笑嘻嘻的在门口候着了，“怎么样？老童没把你怎么着吧？”
“嗯，没事，照章办事的罚呗，”姚菁瞪了林超一眼，微微侧头示意他还有住院医跟着，让他收敛点，语气倒是轻描淡写。
林超吐了吐舌头，没再多说什么，然后把两人领进办公室，坐在了办公室里那张长桌前。
周既明这时候其实就在他的办公桌前输液。
大概四十分钟前，周既明好不容易挨到办公室，几乎是摔进了椅子里，然后趴在了桌子上。
太久不吃不喝导致的低血糖加上高烧，还算上方才的惊吓，周既明感觉自己的神志有些不清醒了，林超聒噪的声音在耳边忽近忽远，不知所云。
直到林超使劲拍他的胳膊，让他坐起来喝点蜂蜜水，他才艰难的把自己撑起来，然后就看见了林超手里抓着吊瓶和针头。
“去门诊吧……”周既明仰头，努力的透过眼前的黑朦看着林超。
“啥？！”林超瞪大了眼睛低头看着眼神迷离的周既明，严重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已经烧坏了脑子，后来一想到他的别扭脾气，大概就是怕在办公室会收到无数人的慰问吧，于是自己先气乐了，“行，咱去门诊输液，你有本事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门口，我就带你去门诊输液。”
周既明苦笑，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自己办公桌到门口的距离，还是妥协了，“你就会欺负我……”
所以现在，他就坐在自己的桌前，百无聊赖的划拉着手机，看着姚菁低头翻着手里的病历本从自己跟前路过，背对着他坐在了长桌前。
姚菁摊开病历放在了桌子中央。
姚菁起身把X光片插进读片灯。
读片灯啪的亮了的时候，姚菁和林超似乎就已经进入了状态。他们现在不是挚友，也不是刚刚被发现了自己囧事的当事双方，而是姚医生和林医生。
周既明望着姚菁的侧影有些出神。
多久没有见过这样平静而温和的姚菁了？她微微眯着却专注的双目，她温和但是坚定的语调。
她托腮侧头听着林超的陈述，她抓过纸张在上面写写画画。
周既明在某一个瞬间居然觉得这样的姚菁很陌生，但却也很吸引他。
他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见到不是在歇斯底里和冷脸一语不发两种状态之间切换的姚菁了，这一刻他居然感受到了姚菁身上的可靠、平和与稳重。
他们在说什么周既明听不真切，他只觉得虽然声源离得不远，却像和自己隔了一层。
自己输液输的浑身发凉，虚汗一阵一阵的往外冒，眼前的黑朦更重，头也开始发晕起来，天旋地转。
胃里的疼痛从开始的轻微刺痛慢慢加重，他却连抬一只手抵住胃的劲都没有。
恶心欲呕的感觉也在加重，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堵的他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他想伸脚勾过桌子底下的垃圾桶来，免得吐的时候吐一地都做不到。
眩晕感愈发严重，他几乎要从椅子上滑下去了。周既明抬手撑住了桌子的同时，整个人往前狠狠一仄，他喉结滚动了两下，滚热的液体已经冲到了喉头，他终于放弃忍回去的努力，张了张嘴。
液体哗啦一下落在地上的时候，周既明只觉得眼前是黑的，身上是冷的。
在他还不能发出一声的时候，第二股液体就已经再一次冲了上来。
这一次，他好像听见了林超一声洪亮的“我靠！！”，然后还有椅子被掀翻的声音。
周既明自暴自弃的一张嘴又是一口热热的液体冲了出来。
“周既明！！”
这是他闭上眼睛彻底放弃了挣扎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好像是姚菁吧，那声线颤抖的不像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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