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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瓦舍买凶


  “郎君近日这般清闲,可要去探望陆郎君?”

  午后,顾青山执笔沉吟,片刻不曾落笔,香罗袖入内时,纸上早已晕染一团墨迹。

  她搁下墨笔,胡乱将纸揉成一团掷出窗外,忽又起身忽又落座,倒似如坐针毡,香罗袖瞧出她心烦意乱,焚了一炉安神香,莞尔道:“许是陆郎君有要紧事,毕竟自那夜崔三娘来言及往事种种,陆郎君便卧榻至今,只怕心里也是烦闷和困惑。”

  “芦馆无事,你去看看星桥也好,顺带也代我问候陆承音。”

  顾青山忽又抽出一张纸平铺案上,以镇纸压住,香罗袖见此便上前挽袖研墨。

  “郎君……可是不愿见陆郎君?我看近日,郎君都不爱搭理绾宅的人。”

  顾青山刚落笔的手忽地一顿,硬生生将笔毛压扁划出一道由深转浅的墨痕。

  香罗袖自知失言,忙敛衽行礼,顾青山只淡淡轻叹:“你眼下便去吧。”

  话毕,她又道:“这笼苴菜包也送去。”

  “……是,郎君。”香罗袖拎起案旁食盒,自知这并非景凌遣人送来的那盒,心有疑惑,知顾青山不会言明,这才退至门口,略微一顿又回身道,“郎君曾吩咐我盯梢三瓦舍,始终不见有异,可还要继续?”

  顾青山想起景凌那番叮嘱,忽地扔了笔霍然起身,“我自己去。”

  话音落地,她早出了芦馆,香罗袖忙紧紧跟随。

  二人自角门而出,门房未加阻拦盘问便放了行。如今绾宅一番激荡,仆从们都是眼儿精,瞧得出顾青山已不如初来乍到那时地位卑微,余氏也不如这些年里的高高在上不可撼动,如今何人得罪不起,他们都心知肚明。顾青山要出去,门房还忙殷切地献伞,唯恐晚些时辰天会落雪,远远目送之际仍不忘高喊随时留门之事。

  香罗袖在街头与顾青山分道扬镳,自往相反方向的二皇子府邸去了。

  顾青山穿街走巷,看似随意闲逛,却是时刻警惕周遭路人。确定无人跟踪,这才一个闪身进了暗巷,加快脚程到了三瓦舍。

  这些日子她貌似清闲无事,却是独自一人好好梳理了一番遇见景凌后发生的事。

  其中多有往日被忽略之事浮出水面,想他城府算计至此,凡事定有隐瞒。

  她可不插手王氏之事,绾泽道迟早也是一死,必死于她手中,如何以王氏诱骗出证据来,非她关心之在,律法本便是他们掌中玩物,何必如此折腾?但三瓦舍直接与飞歌门有关,比起杀一个棋子,飞歌门之事她绝不会如此轻易便宜。故而当她大步流星迈进瓦舍大门之时,见宾客如云,四周妖童胡姬穿梭,立时抓过一婀娜多姿的美婢。

  美婢瞧她清秀俊朗自是笑逐颜开地靠来,却又被顾青山挡在身前。

  “我要一盏不浓不淡的白茶、半碟不甜不酸的益阳杏子。”

  美婢眸色微闪,扁着嘴道:“客官来的不巧,今日店里只有昨夜儿的糖蒸藕粉山药糕。”

  顾青山轻笑地抬手勾起美婢的下颌,微眯双眸邪魅扬言道:“我要的便是他!”

  *

  美婢依言引着顾青山往后院去,酒美人醉的瓦舍里不曾有人多看她们一眼,恍若寻常。

  后远处一如接头闹市般缤彩纷呈,直到穿过一处四壁环抱的狭窄院落,日头照不进来之地,阴暗潮湿,苔藓弥漫,顾青山立于廊下不由得止步,“糖蒸的藕粉山药糕不宜存放,倒是难为你们想出这般所在。”

  美婢回首笑道:“客官若是不爱吃了,还可回前院看戏。”

  “不了。”顾青山迈步走来,伸手捏了捏美婢饱满又圆润的脸颊,笑道,“若是长了毛的糖蒸藕粉山药糕,些许还能更有卖头。”

  美婢娇嗔着打开顾青山的手,却毫无恼羞之意,只盈盈一笑指了指门扉:“客官所需便在此间,长了毛的山药糕是否好吃,还请客官品尝。”

  言罢,美婢福了福身退去。

  顾青山望了望门楣檐角,蜘蛛网随处可见,她以手指在门框上略微一画,指腹便是厚厚的一层黑灰。她不由得蹙了蹙眉尖,不及敲门便是一脚踹开,砰的声响震落漫空积尘。她被呛得掩袖干咳,侧身迈过门槛,入目便是一席一几,几后隔着木板屏风,两侧是垂帘木柱,再无其他。

  屋子极小,容得下这般席几后便只容得下两人而已。

  顾青山跪坐于席,四下皆可一眼观全,屋内只有她一人气息。

  她复又回望身后的门,眼神机警如狐狸,门未关,门外亦未有生人。

  她于是又举头巡查头顶房梁,当有数虫在爬,却不知自己相候之人当如何现身?

  “你要买糖蒸藕粉山药糕?”

  屋内忽地传来女子声,竟是从木板屏风之后,顾青山愕然,竟不知几时来的人。

  “盛夏已过,如今隆冬,陈年旧藕早已无味如蜡,客官口味倒是别致。”

  顾青山笑道:“既有店家在卖,自然是有人买的,想来我也不是头一遭。”

  “你想要活的,还是死的?”

  顾青山有意迟疑片刻,挠了挠鼻子笑道:“我头一回来,不知你这般规矩如何?”

  “你只需说出你所求,我自会斟酌,定金无误,我会与行动者联系,三日内必有结果。”

  “如此,我倒想请笔墨纸砚,我所图之事乃机密,怕隔墙有耳。”

  “客官多虑。”

  顾青山耸了耸肩,“我都不知这窄小的屋子里几时从何处冒出一个人来,我怎可断定此处无旁人?虽说你们做这行生意定是不会泄露来人秘密,但一份安心,却也是你们该为我安抚。”

  木板屏风后的人沉默良久,顾青山倒也不急,颇有性子的与她耗着。

  她素来知晓凡是做这等生意之人多是谨小慎微之辈,多疑多思,自是不得操之过急。

  片刻,屏风后忽地掷出一笔一纸,重重落在顾青山面前的几上。

  顾青山笑言谢过,执笔以楷书写得极慢极细,心头却在思忖,此屋窄小异常,可见必是能工巧匠精心改良,环壁之后当是暗道密室。且此人来时无踪无影,衣衫毫无摩挲触地之声响,足下轻盈无声,是内力浑厚之人,到可御风踏云之界。

  这等人物,仅是飞歌门传话之人,顾青山自是不信。

  她暗暗沉吟,笔下未停,屋内沉寂的唯有她衣袖扫过的窸窣声。

  凝滞无风,反愈发诡秘得心惊。

  “这便是你所求?”

  “不错。”顾青山将纸揉作一团扔回屏风后,随意把玩手中长笔。

  乌木笔身粗硬挺拔如竹,握之掌心留有木香,短锋狼毫开锋尖细,刚而含蓄,皆为上成。

  屏风后久久未有回应,顾青山讥笑道:“怎么?可是觉得此事难办,或是嫌我无钱打赏?”

  啪的一声闷响,竟是那人狠戾一掌拍案,青白的手掌遮住半页纸,依稀可见顾青山写道:“此番前来只求三日内,驱冬景之寒,盼春凌国都,百废死兴。”

  依顾青山首句之暗示取第三字连读,竟是——

  景、凌、死。

  *

  轰隆滚滚闷响,竟是震震冬雷。

  甫入府邸的景凌兀地顿步,劲风卷沙刮来,一应人等皆牵袖遮面,频频干咳。

  “二殿下!”

  嵩义和白风异口同声逆风赶来,一人挡于景凌身前,一人忙将氅衣披他肩头。

  景凌抬手挡开言道:“无碍。”

  风停沙止,院中枯树断枝、沙粒尘埃遍地,满眼皆是昏黄,目之所及可见不过百步开外。

  “竟是冬雷!春雷不发冬雷不藏,兵起国伤啊!今年真是天道异常,不祥呀!”

  “冬雷震动,万物不成,虫不藏,常兵起!只怕这……”

  景凌刹那眉头紧皱,回眸间那一横而过的冷厉目光如刀子割破众人的面颊。那是一双幽深如潭的眼眸,暗不见底,却骇的人自足底窜起一股寒气,胆战心惊间手足皆是冷汗,如坠死亡之深渊。紧跟其身后的两名紫衣文官立时敛气屏声,哪还敢多说一句?

  “我今日忽感不适,二位且先回吧。”

  景凌打发了这二人,他们少不了又一番叮嘱保重云云之语。

  “嘁,这两人没少在朝会上反对二殿下,今日不知怎的眼巴巴跑来,假惺惺!”嵩义哼哧不悦道,“我看这冬雷便是来劈他们才对!还胡说八道一通,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论,他们敢说,咱们还不敢听呢!”

  白风神色肃然道:“秋三月冬三月雷鸣,兵起,客利主人不利。”

  “你怎的也尽说胡话?”嵩义深不以为意。

  “这等小事不过一介天象,前人多不解其中之意,何来异端邪说?”

  景凌阴沉着脸正走了两步,忽听身后有人疾步跑来,回身看去果然是早前派出埋伏在三瓦舍的暗卫。此人回禀机要之事素来言简意赅,原以为今日内容与每日所上报内容皆为相同,均是“三瓦舍一切寻常,来店之人中无一人说及暗语”,偏今儿他忽地说:“……有一人入店便向美婢以暗语相问!”

  景凌皱眉,嵩义迫不及待追问:“快说是何人!”

  “正是……二殿下常去绾宅寻得那位五郎君……”

  白风惊愕追问:“可是素日爱穿青衫的那位?”

  “是。”

  “她忽地跑去做什么?殿下不是已有警告……”

  嵩义口无遮拦说了一半,只觉身后凉风阵阵,犹如芒刺在背,哪里还敢说?

  景凌顿时顾不得回府是有要事,大步流星匆忙原路返回出府。

  白风追上来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劝慰,景凌反倒越发着急,急得红了眼,白风也住了嘴。

  可巧此时又有小厮来报:“二殿下,门房处有人送来拜帖。”

  白风忙接过一看,霎时唤住依旧疾步而行的景凌道:“殿下!是燕空!他已候在门外!”

  景凌兀地止步,轻勾唇角笑道:“巧了,我要找他,他倒主动送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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