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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相思无益


  “我是为燕空的解药……”

  顾青山按下东扶的念头顺口一答,反又念及燕空。

  想起雪山崖顶的对峙,她话音一顿,神色立时暗淡,眼里跳跃的火焰也暖不进她的心里。

  她以为他只是大元国的商人,饶是他行事作风多有蹊跷之处,顾青山有所怀疑他或是大元国细作,以商人的身份掩饰目的,但自始至终也未曾想到他会是大元国皇子!

  论攻心之计,她终究抵不过自小耳濡目染弄权之术的皇家子弟。

  连带此刻静默注视着她的景凌,顾青山也知道,他也有着别人看不懂的精明生意。

  他待自己的心意,只怕也脱不开“利用”二字。

  一思至此,顾青山忽觉适才景凌所问“你为何要来”,也是他的一着棋,而自己竟会因此无所适从?顾青山皱眉合目,面色一白,胸臆间紧憋的恼怒与羞闷化作双手紧握成拳的力量。

  景凌见她脸色不好,唯恐是燕空解药有诈,急迫问道:“你可服用了解药?”

  “你在三瓦舍里搜出了什么?”

  景凌怔忪,顾青山不答反问的语气与刚才的关怀截然不同,他急咳片刻,正了脸色后方答道:“三瓦舍里有暗道通向不远处的废弃宅院,听闻宅院只有位老者看门,但事后此人亦消失无踪。而在宅院里另又发现暗室,有大量血迹,我怀疑被你重伤之人曾躲于此,而眼下皆被转移。”

  “与燕空有关?”

  “是。”

  “你早知他的身份?”

  “在安乐公主初抵昭京的宫宴上曾见过。”

  顾青山轻笑,“你却未告诉我。”

  “嗯。”景凌不曾否认,亦不曾躲闪她的问话,“我不告诉你,你也总有一日识破。而那一日,你定会懊恼、怨愤,并且牵怪于我。”言至此,顾青山的脸色又沉了几分,眼里匆匆闪过心事被看透的局促,而他竟勾唇笑出了声,“我知道,这一日我会……是最开心的人,咳咳咳……”

  顾青山挑眉,“……我不明白,这与你何关?”

  “因为我嫉妒。”景凌忍着急喘抬眸凝视着她震惊的双眸,“我乐见你与他分道扬镳,阿珂。你是景国护国大将穆光后人,他是敌国皇子,你与他之间横亘着的是——今生永无可能。”

  顾青山眸色微闪,清冽的嗓音里灌满了锋锐的嘲讽,“我是景国叛国大将的后人,他是敌国皇子,无论怎么看,我与他都该殊途同归,不是吗?”

  “穆珂!你明知道穆将军不是……咳咳咳……”

  “不是又如何?世人皆知晓我父亲通敌叛国,你还能替他翻案不成?”

  “能。”

  “……什么?”

  “否则,你以为我为何被流放?如今得之不易回宫,我又为何寻你?为何同你言及舟已被蛀何不易舟?”景凌蓦然探身握住顾青山的手,这一回她没有躲闪,没有震惊,有的只是一双波澜不惊的双眸,在静静沉沉地凝视着他,“阿珂,儿时你护我而被狼伤,奄奄一息,那夜我跪在你房门外便发过誓。”

  景凌用力握了握她的手,顾青山未曾坐稳身子一斜,昂首僵在他身前,闪烁着一双纯澈明亮的秋眸,景凌凝视得出神,仿佛能从她的眼里走进她的心里,低沉的声音里蕴着按捺不住的激动,又如春风拂柳似的纠缠旖旎,徐徐诵念:“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话音随风落进顾青山心里,一时万籁俱静,雪谷无声。

  她却似乎无动于衷,“你是景国皇子,我是景国逆臣之后,你我之间所阻,不也如此?”

  “不一样。”

  景凌的笃定令顾青山倍感疑惑,反问:“何出此言?”

  “若他日为王,吾土吾民,何来之阻?”

  狂啸的雪风不知几时早已罢休,唯有簌簌而落的雪绒在漫天飞舞。

  顾青山犹如雷惊,目光炯炯望着他眼底透出的诚意与自信,耳边是他低语呢喃的一句,“你自会助我,对吗?”

  火焰忽地一跃,迸出的火星腾空飞旋,映红了顾青山闪烁不定的眼。

  她不曾动容,却在恼怒。

  “原来如此。”她乏力苦笑,笑声陡然拔高,“原来如此!”

  顾青山抽回自己的手,蓦然起身,“你打算以我为箭,先发制人!没有比穆将军灭门惨案更能激起朝廷动荡,也更能拥得市井百姓声讨之事!”她仰天抽了口寒气,双手撑腰笑得轻蔑,“你寻我救我,不过一己之私,何必如此冠冕堂皇?些许你坦白一切只是利用我的交易,我或许还会有耐心与你讨价还价合作一番,可你并不信我。”

  景凌未出声,紧抿的薄唇好似咬着无奈。

  “我家的冤案,我自会澄清,无须你插手。”

  “若我说……”景凌垂眸片刻,复又歪着头望向顾青山,柔和的眼神里却蓄着步步紧逼的力量,“除了冯姨娘狱中文书,我另有推翻此案的证物呢?”

  “……”顾青山眉间微蹙,避开景凌的话锋转身往雪地里大步走去。

  “今夜你到底为何要来?”景凌着急地扶着山壁半站起身子,摇摇晃晃,大喊顾青山。

  顾青山顿步,半是敷衍半是怨愤遥遥相答:“怪我有眼无珠。”

  景凌不怒反喜,大笑道:“至少你承认是为我而来!咳咳咳……”

  顾青山撇着嘴摇头而去,像是极力要摆脱身后的疯子,可走出数步后的她又不知为何挺立在飞雪中,像是过了许久,又像是片刻,她回眸皱眉,一双烟波浩渺的秋瞳里蓄着戾气,字字冷如冰晶逼问:“你手中到底有何证物?”

  “一封信,崔三娘曾言及的那封信。”景凌笑得清浅,却相当志在必得,“当年王氏从胭脂楼偷走的那封信,不仅害死了陆清心,令自己飞来横祸,如今更能解开穆将军灭门案尘封已久的枷锁。你愿意,试一试吗?”

  景凌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身边的空地,像是有说不完的故事要与她促膝长谈。

  顾青山若有所思地微眯双眸,隔着缤纷落雪,看了看他手拍之处,又看了看他妖媚多姿的眉眼。静谧无声的天地间,二人势均力敌地掐着对方的咽喉,连茸茸雪片也好似落得缓慢了。

  “这场交易,你如何开价?”

  景凌不假思索应道:“兰有秀兮菊有芳,卿心有我,是为知足。”

  *

  寒夜未逝的冷风,卷着满地银霜刮过灯火辉煌的冰湖。

  乌压压一众披甲佩剑的侍卫手持火把,整齐有序地候在敞轩外,列阵以待。

  燕空大步回到轩内打起垂帘,本是急躁来回踱步的安乐公主立时松了口气,却又紧张急迫地问:“二哥哥!他呢?”安乐公主踮着脚往燕空身后张望,“为何……没见着景凌?难道二哥哥把他……”

  “你希望我和他谁能回来?”燕空寡淡的语调冰冷得毫无情绪。

  安乐公主自知失言,撒着娇钻入燕空的怀里。

  “你们都希望是他!”

  燕空咬重尾音,宛若自语,浮躁地推开安乐公主,拂袖拔腿往后廊去。

  安乐公主急得追上去,拽着燕空胳膊,燕空皆未理睬,只到后廊见景承早已清醒,正由他手下把脉疗伤。景承见着燕空来了自是欢喜,谁料还未问出口来,立时牵扯全身的伤口都在疼,一时恼怒,当即扬腿一脚踹翻了上药的人,本欲狠狠咒骂笨手笨脚,奈何外伤极重,这一脚反倒害他自己痛得鬼哭狼嚎。

  燕空见状又是皱眉,心里又是舒畅,半晌才故意发问:“何人胆敢伤害三殿下?”

  “你说呢?”景承微掀眼皮,冷冷打量燕空,“事情……可办妥了?”

  “他被人劫走了。”

  燕空此话一出,安乐公主喜得欢呼雀跃,景承却脸色阴鸷,忽地怒极而笑:“元二殿下,该是知道他是被何人所劫吧?”嘴角的笑撕裂脸上的伤又淌出了鲜血,景承满不在乎,指着自己被废的右臂,恶狠狠地磨着牙,“瞧瞧他干的好事!你还杵在这里做甚?还不去追!”

  “哎呀,三殿下请勿动怒呀……”伺候汤药的侍婢劝慰安抚。

  景承抬手打断她的话,忍着疼,汗如雨下,左臂撑在大腿喘着粗气,不抬头却狠狠瞪着一双眼。燕空无畏无惧走到他面前,神色从容平静,混着倦意和疏冷的声音居高临下响在他的头顶,“他们今夜可逃,却也逃不出风雪肆虐的雪谷,更何况景凌负伤严重,他们逃不了。”

  “逃不了?”景承哼笑,“或许,你是刻意想要放过袭击我的人,对不对?”

  安乐公主讶然地望向燕空,期待能听到他的否认,可燕空的沉默更像意味深长的默认。

  游廊上忽地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愈发的嘈杂错乱,打破了三人间凝滞的气氛。

  来人匆忙地抱拳启禀:“三殿下,府中有人来报。”

  “说!”景承不耐烦地端过侍婢递来的药碗,一口饮罢。

  “今夜有人胆敢在府门口闹事,眼下已被护院拿下关在柴房。”

  景承不悦地皱眉,冲口而出低吼:“此事还需我教你们如何做?”

  来人急得冷汗涔涔,惶然道:“不敢,殿下。只是这人自称陆承音,乃绾宅五郎,一直叫嚣知道元二殿下暗地密谋之事,属下等人不敢擅自做主。”

  “等等。”景承揉了揉眉心,半是怀疑半是惊讶地指着来人,“你说清楚,来人如何自称?”

  “陆承音,绾宅五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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