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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真心何求


  东窗下斑驳的白光,丝丝缕缕勾勒出女子纤细白皙的玉腕。

  她的手轻轻一抬,沉甸甸的袋子闷声砸在桌上,“他们若要留下打工,你也不可怠慢苛责。这钱是我赏你的,只要你把他们照顾好,我自然还有好处给你。”

  老板忙把钱袋子揣在怀里,唯恐她反悔似的,又说了许多好话,只当星桥兄弟二人是哪家大户人家离家出走的公子哥。

  这年头,不知柴米油盐贵的公子哥闹离家出走早已不是新鲜事儿,他也遇到过不少,家里人来寻也不明着出面,只给点钱好生照顾着,公子哥玩得腻味了自也要回家的,他也不曾起疑,见人吩咐他退下,他也乐得清闲,掂了掂钱袋子,听着银两声,乐呵呵地自出了屋。

  这厢门刚合上,那厢星桥的房门却也开了,脚步声沿着长廊远去,也不知星桥是不是寻店小二去了。她趁机窜到星桥的房间,推门而入,果然见星野睡在床榻上。适才老板也说了,那脑子不好使的弟弟上了药便闹着睡了,于是此时星野也不知床前多了个人。

  她没有多停留,另留了钱袋子搁在桌上,正要离开,房门忽而咯吱一声,冷风嗖嗖灌入,吹得她不由得紧了紧后脊,浑身僵硬,回眸迎上星桥寡淡的目光,一时间,反倒惊悸得瑟瑟颤栗,也不知为何只勉强挤出一抹苦笑道:“你……回来了?”

  星桥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木讷地站在门口,目光扫过她身后的钱袋子,眉头皱了皱。

  香罗袖忙遮了遮,又寒暄道:“上回在北山,我因着有事走得着急,也没寻到你们,可巧儿我适才在这里用膳,瞧着你和星野进来,这才来同你们打声招呼,也不知自北山后,你们去了何处?”

  星桥沉默着走进屋内,阔步大迈朝香罗袖走去。

  她困惑不解地看着他,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眼见星桥已站在自己鼻尖前,自己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惊好似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四目相对,香罗袖昂着头,竟还是头一遭觉得星桥原也是身材高大、气势逼人的,这几日莫非又出了何事?

  香罗袖兀自猜度着,耳根略有些红,竟不曾留意星桥忽地俯身压来,她倒抽口凉气,心怦怦直跳,脚下一个趔趄,匆忙用手撑住身后的桌子才勉强站稳,星桥伸手探向她的身后,牢牢地将她圈在怀里,香罗袖还未来及言语,星桥又突然站直身子,门口砰的一声响,香罗袖惊慌失措地看去,竟是那沉甸甸的钱袋子孤零零地在风里惹人刺眼。

  “你走。”星桥后退数步,扭过过去不再看她,“我不想再看见你!”

  香罗袖瞠目结舌地瞪着他,闪烁的目光来回在星桥和门口的钱袋子之间,不由得红了眼眶,“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星桥紧咬着嘴唇,死死地咬着,咬得嘴唇都是一片灰白,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高攀不上你!”

  香罗袖不解其意,拧眉还要再问,星桥忽地回眸怒气冲冲地瞪着她,冷笑道:“虽说我大哥看着吊儿郎当,不务正业,但我大哥常挂在嘴边的话,我却是记在了心上!那就是我们身为景国的子民,决不允许任何人染指我们的国境!”

  香罗袖愕然大惊,猛地想起在北山自己与燕空的谈话,莫非被他听了去?

  星桥也不再多说,毕恭毕敬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她若不走,便是胡搅蛮缠了,明知如此,香罗袖也不愿他如此想自己,还想辩解几句,奈何话在舌头打了个转又被吞咽了回去,如今她的所作所为,还能说自己是无辜的吗?她肃然地望着星桥生气的模样,反兀地笑出声来。

  星桥愈发恼怒地盯着她,眼里是悲痛、惋惜和愤恨,面上却是一凛,香罗袖全看在眼里,一句话都没有,便如此这般笑着,发疯般地笑着,扬长而去。

  星桥别过身去没有看她,直到香罗袖离开了许久,屋内似乎还回荡着那寒彻入骨的笑声。

  他悲哀地一声长叹,徐徐转身,那被他扔掉的钱袋子,竟冷不丁地搁在了桌上。

  星桥横眉竖眼地盯了许久,足下仿佛被钉子钉住了似的,动弹不得。

  突然再度回到绾宅的陆承音,摇身一变霎时成了早年被安置在乡下的五郎君,而当初明明他只是跟在顾青山身后的小跟班,顾青山曾说自己才是绾宅五郎君,甚至有信物验明正身,如今冒出来的陆承音又算什么呢?

  此等疑惑,饶是绾宅中最不懂人事的稚童也耐不住口耳相传,自然消息早已不胫而走。加之绾泽道对他的态度,也令人更加生疑,一不谨慎验明正身,二对陆承音不闻不顾,倒是连陌路人都不如,愈发令人猜测难安。

  当下陆承音不过刚在芦馆安坐片刻,便有绾思锋等纷杂人等登门拜访,不过是好奇他此刻该是如何无地自容罢了,想来好生奚落一番,只可惜陆承音倒是彬彬有礼,一一接待相迎,不曾失半点礼数,有问必答,如此一来二去,前来讥讽嘲弄的人倒是得不到半点好处,无趣地自然不再前来。

  陆承音兀自立在院中,举目望去四周,虽是熟悉之物,奈何秋来冬往,景致已变,一如往日桃姨娘最爱在午后的廊庑下绣花逗鸟、每夜顾青山纵身跃上屋檐对月饮酒不知所忆何人……往昔种种犹在眼前,奈何如今芦馆只剩他一人思量。

  香罗袖悄无声息地立在树荫下,顺着陆承音的目光望向屋檐角,嘴角牵扯出一丝苦笑,“物是人非,你背叛在前,又如此深情之貌,能感动何人?”

  “我心中所知便可。”陆承音循声回首。

  香罗袖不与他兜圈子,只开门见山质问:“你为何知晓景承定会助你回绾宅?”

  陆承音淡漠一笑,“不过机缘。”

  香罗袖自是不信,大步逼近,“你是否知晓什么?景承与绾宅之间的秘密?”

  “你又为何如此执着想要知道绾宅之事?”陆承音眉梢微挑,“你不也是背叛者吗?”

  香罗袖脚下微顿,轻声冷笑道:“别装作很了解我!”

  “既如此,你又如何知,我们不是同道之人?不是拥有同样的目的?”

  香罗袖蹙眉不解,尚在思忖他这话中之意,芦馆外忽地响起棠姨之声,香罗袖立时冷笑道:“你且好自为之吧!”此话未落地,翩翩香影早已消失不见。

  陆承音轻拂宽袖,只道一句“此时便迫不及待了吗?”,人已昂首阔步迎去。

  香罗袖伏在屋檐之上,见陆承音开门作揖相迎余氏等人,不由喃喃自语道:“你到底为了什么?”

  风淹没了她的尾音,却兀地送来一阵寒气逼人的冷香。

  香罗袖霎时竖起了汗毛,打了个寒颤望向远处,随风荡漾的树冠间,赫然立着一道紫影。

  她愕然大惊,纵身飞跃而去,紫影又早已飞向丈远之外,香罗袖一路紧追到近郊河边,额头早已蒙上细汗。见紫影翩跹于岸边相候,风尘仆仆的香罗袖忙正了正仪容,快步上前行礼相道:“二殿下……”

  她抱拳微顿,大着胆子抬眸望着燕空的背影,喜不自禁又唤:“二殿下。”

  “你既不愿去大元国,又在此处做什么?”

  燕空略微回眸,一记冷光惊得香罗袖霎时垂眸。

  “……我只想留在昭京助二殿下成事!”

  “你能如何助我?”

  “如今我留在景承身边,可助二殿下护得安乐公主,也可探得景承暗中布局。”

  “我可该信你?”

  香罗袖抱紧双拳,近乎渴望、渴求地轻唤:“二殿下,我……”

  “你当初可弃东扶助我,如今又为何不可弃我助景承?”

  “我万万不敢呀!我明知二殿下被大元国后迫害追杀,更知二殿下要拿下此等大功保全自己,更要以此功绩夺得大元皇权,我深知助景承便是助二殿下,更明白要在事后一刀杀了景承,可助二殿下独自掌握大权,我……我实在不敢背弃二殿下呀!”

  “好!”燕空回首吩咐道,“既如此,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香罗袖双眸一亮,斩钉截铁应答:“一切但凭二殿下吩咐!”

  燕空举步向前,站定在香罗袖半步开远之地,从袖中递出一张信笺。

  香罗袖恭恭敬敬地双手奉过,燕空忽地抓住她的手腕,惊得她抬眸望着他深沉不可见底的黑眸,耳边是燕空低沉地嘱咐:“记住,此事,你知我知。”

  香罗袖应声颔首,待要抽回双手,却依旧被燕空死死地拽着,良久,燕空才松开她,直起身微微扬手,“你走吧。”

  香罗袖迟疑地打量着燕空,又看了眼手中信笺,心头莫名千斤重,隐约感到极度不安,话到嘴边却并未多说,只叮嘱燕空万事小心,方恋恋不舍地渐行渐远。

  燕空待得四下再无旁人气息后,方才绕到一棵大树后,注视着此刻在树后怒目圆睁瞪着他的星桥。

  星桥浑身充满了戒备,奈何被燕空点住了穴道,此刻不得动弹,燕空见他似有话要说,方才解开他的哑穴,星桥立时怒吼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燕空并不理睬星桥的怒火,只从怀中摸出一锦囊,塞进了星桥的衣襟里。

  星桥惊愕地盯着怀里之物,还未开口,燕空忽地解了他的穴道,星桥一时措手不及,膝下一软顿时跌坐在地,忙从衣襟深处摸出锦囊狠狠扔开,“你休想利用我们去为你做事!”

  “带上你弟弟,去此地找顾青山吧。”

  “……你……你说什么?”本在咒骂中的星桥忽地语塞,看了眼不远处的锦囊,忙扶着树干站起身瞪着燕空,难以置信,“大哥?你知道我大哥所在?”

  燕空未答,只抽身远去,星桥急忙捡起锦囊,拆开一看,立时大喊:“你为何要告诉我?”

  “只有你们在她身边,她才会安心。而你们,也会保护她。”

  “你……何意?”

  “接下来她会遇到很多危险,而我……并不能留在她身边,我只希望,她的身边能多一个人保护她。”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星桥伸长了脖子喊着。

  可燕空脚下未停,人早已走远。

  星桥望着眼前空荡的江面,皱眉握紧手中的锦囊,当即转身沿着来时的路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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