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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盛筵难再


  天已大亮,日光弥漫,像是天空被撕开了口子,淌着艳丽的血。

  香罗袖呆坐屋中,静谧的四下忽地传来敲门声,惊得她身上的晨光都在颤抖。

  她缓下心绪,扶案起身时动作有几分僵硬,压在胳膊下一整夜的信笺此刻粘着她的衣袖险些飘落,香罗袖忙叠好燕空给她的信笺,小心翼翼揣在袖袋里,拍门声又不耐烦地急促起来。

  “我还以为你没睡醒呢!”

  香罗袖甫开门,门外的一袭粉影霎时大步迈入,她忙侧身相退,风里还有几缕馥郁芬芳的花香,香罗袖徐徐屈膝行礼,“奴婢不知公主尊驾到,还请公主见谅。”

  安乐公主进屋后随手扬了扬,“起来吧,前儿个瞧你脸色不好,可是身子不大好?”

  “有劳公主挂怀,前日奴婢在江边散步,不甚吹了冷风,许是……着凉。”

  “这便是了,你好好地,一个人去江边散什么步?”安乐公主笑道,“好在断天崖比我心细,瞧着你当日出门急匆匆的,回来又无精打采的,要不我还不知你着了风寒,你可是我二哥哥的人,这里便只有你与我相伴为命,你不舒服倒是来同我说一声啊!”

  香罗袖的余光瞟了眼立在安乐公主身后面无表情的断天崖,猜不出今日两人的来意,忙敛目颔首,“奴婢惶恐!奴婢卑微,岂可以此等小事污了公主尊耳。”

  “这话见外了,我适才说了,你可是我二哥哥的人。”安乐公主小臂靠在膝上,微微前倾身子,坚定有力的目光像钉子似的盯着香罗袖,香罗袖饶是此刻遵礼不得抬头与之对视,也能感受到此刻犹如芒刺在背。

  “再说此等自轻自贱的话,便是不把我二哥哥和本公主放在眼里了。”

  “奴婢不敢!奴婢知错!”

  “罢了罢了,本是来瞧瞧你身体可好,莫得再吓出你一身病来。”安乐公主向断天崖招了招手,“去吩咐本公主的小厨房,熬一碗驱寒的药来。”

  “公主这……岂敢公主费神?”

  “赶紧去!本公主就在这等着,陪着你,好不好?”

  香罗袖望着断天崖渐行渐远的背影,还未开口,头顶冷森森地传来安乐公主轻笑的一句:“你前日去江边做什么?可能与我讲讲昭京城的风景?我日日被困在府中,都不知如今府外是何等风光了。”

  香罗袖暗暗握紧袖袋中的信笺,自是不信安乐公主此番只是嘘寒问暖,但也只得耐着性子,讲了些昭京城的风土人情,直至断天崖回来,而他手中奉着食案,一碗热气腾腾的苦药还未进屋,远远地便能闻见药味了。

  “趁热赶紧喝吧。”安乐公主笑道,“只不过这是照着我往日里风寒的方子熬的药,也不知是否适合你,但总比仍由你这般病着的好,回头我再命他们外出请郎中来瞧瞧你,可好?”

  “公主厚爱,奴婢无以为报。”

  “无以为报便喝了这碗药吧,别凉了,更苦了!”

  安乐公主皱眉做了个喝药很苦的样子,断天崖奉着药碗立时如石墙般堵在香罗袖眼前,也不知自己究竟是该笑还是该哭,她看着药碗,几分犹豫,几分猜度,总归还是捧在手里,仰头正要一饮而尽,却又忽地问道:“公主可知三殿下是否已出府上朝?”

  “今日并非上朝日,但景惠帝早前曾下旨意召见群臣百官,估摸着时辰,那狗皇子还未进宫。”安乐公主不悦地哼了一声,“你问他做什么?”

  香罗袖端着药碗徐徐笑开,眉梢间是颠覆众生的妩媚与娇柔,竟令安乐公主一时都不知所措,她却高举手中药,眉开眼笑地郑重其事道:“奴婢谢过公主赐药!”

  言罢,香罗袖昂头一饮而尽。

  苦涩滑入吼间,却在咽下回味间竟有几丝甜,她竟笑得更妖娆动人了。

  香罗袖随手摸过嘴角,搁回药碗,安乐公主惊异地瞪着她,若非在断天崖的请示下回过神来,安乐公主竟不知如何是好,“公主,时辰差不多了。”

  “……嗯?呃,是,差不多了。”

  安乐公主支支吾吾地应着,起身出了屋,断天崖谨慎提防着香罗袖,不待香罗袖行礼起身,断天崖早已护着安乐公主转过了长廊,只安乐公主始终心绪不宁,心口像是被人揪着,忽地止步抓住断天崖,“你说她最后那句话是何意?她是不是……是不是知道……”

  “公主宽心,她若知道,又怎会心甘情愿喝下这碗药?”

  安乐公主若有所思地点着头,面色却潮红得不自然,额头的细汗像蚂蚁似的爬得她痒,“但不知为何……她的样子,她的眼神,她的笑容,都令我感到害怕,毛骨悚然!她……”

  “公主莫怕,一切,都有属下!”

  安乐公主望向断天崖,像个可怜无助的孩童,兀地睁圆了眼,慌张地抓紧他的手,惊得断天崖后背一紧,闪烁的目光看向安乐公主的纤纤玉手又急匆匆地躲开,只觉得被她握住的地方犹如烈火在烧。

  “你知道二哥哥现在在做什么吗?他真的在保护我吗?把我丢在这里,真的、真的如香十三娘所说,不是让我做人质吗?我……我听说景凌……”安乐公主忽地哽咽着欲言又止,别过脸去,“他死了,二哥哥赢了,可我高兴不起来,我忽然觉得二哥哥好陌生,以前……他是最疼爱我和元灿哥哥的,可现在他答应景承软禁我,他真的……是在保护我吗?”

  “公主!”断天崖唤得掷地有声,白晃晃日光照耀下的路似永无尽头,他紧了紧手中的圆刀,踟蹰却又用力地握住安乐的手,斩钉截铁地说,“属下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公主!属下会保护公主,无论发生何事,无论要对付何人!”

  “你会永远保护我吗?”

  “永远。”

  “那你觉得我眼下该怎么办?我……我很不安……你告诉我香十三娘不可信,她不可信,那她说二哥哥让我在此是另有深意也不可信,我……二哥哥必是嫌我是累赘,如今景凌已……我的价值便没了,二哥哥会……会怎么处置我呢?”

  断天崖望向身后紧随监视安乐公主的小厮,咬了咬牙,俯身耳语道:“不管二殿下是何意,早已过去多日却了无音讯,待得今晚夜深,属下一定救公主逃出去!”

  安乐公主闪烁着朦胧星光的泪眼,用力握紧了断天崖粗糙厚实的手。

  日头刺眼,谁也说不清眼眶里的泪水,究竟是心伤,还是太阳嘲讽的愚弄。

  香罗袖站在日头下久了,更觉得头重脚轻,看来在江边吹风着凉也并非子虚乌有的借口而已。她自嘲的一声轻笑,抬手在额前遮了遮,进屋通报的小厮终于来唤她了,香罗袖忙随他一并进了书房,早已穿戴整齐的景承正在案后以左手奋笔疾书,仿佛要将今日后可能发生的一切,都做好最完美的交待。

  香罗袖出声行礼,景承忽然甩笔大笑:“成王败寇,就在今朝!”

  香罗袖顿了顿,景承招手唤小厮上前时,这才注意到她早已进屋,立时皱眉不悦道:“今日你又想来触我什么霉头!”

  “奴婢知今日殿下进宫面圣,故特意助殿下一力。”

  “哼,你能助我什么?让你查个顾青山,可查出他身份了?”

  景承漫不经心地一问,扬手将自己适才所写的册子扔给了小厮,大步走过香罗袖身边时,她不紧不慢道:“奴婢……幸不辱命,已查明顾青山身世之谜。”

  景承本已怀疑她乃燕空派来的细作,是想寻个借口治她一个罪,杀了痛快,岂料香罗袖竟如此说,他立时顿住步子回身,一时拿不准香罗袖究竟是真知道还是骗自己,她却自袖袋中抽出一张信笺,上前双手奉上。

  景承将信将疑扫了一眼她手中信笺,递了个眼色,小厮忙恭敬地接过信笺,替景承展开,景承粗粗看了一眼,认出正是燕空笔迹,眉头一紧,再往下看去,竟顾不得自己左手不便,一把抢过信笺,怒目圆睁地瞪着香罗袖质问:“这可是真的?”

  香罗袖自信满满地笑道:“元二殿下交给奴婢时,曾说过,此事,他知我知,不可外泄,必是比真金还真。”

  景承霎时热血膨胀,正巧书房外又传来一人急促的禀报,竟是昭京城中出了大乱!

  “你进来回话!”景承恼怒地又走过香罗袖身边,拂袖在主位端坐。

  门外的人忙躬身而来上报,景承越听越止不住抖脚,突然一战而起咆哮道:“你可当真?”

  “殿下啊,如今昭京城中已传遍此事,妇孺稚童皆知呀,此刻……只怕宫中也……”

  景承死死地将手中信笺攥成一团,“立刻备车进宫!”

  “是!殿下!”屋中小厮等人立时屁滚尿流地出了书房。

  香罗袖本侧身恭候,正欲退出,景承突然又大喊:“你,跟我一起进宫!”

  香罗袖玉步微顿,微微俯身,噙着笑意糯糯地应道:“是,奴婢听候差遣。”

  白光照耀下的宫城,惨白如纸,又闹哄哄得乱成一锅粥。

  “……哎呀呀,好不容易醒了,怎的偏又……哎,愣着做甚?传太医!传太医呀!”

  乌压压一群奴仆像没头苍蝇似的从景惠帝寝宫而出,其中一人捧着一盆血水,正好路过的小太监被撞得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盆水倾覆,溅了两人一身,一旁的大内官见状急得跺脚,又顾不上这群小猴崽子只忙不停地又唤人去后宫请贵妃娘娘。

  小太监被叱骂着爬起来,丈二和尚似的摸不着头脑,只有伸长脖子去探问:“……这是怎么了?”

  “你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碍事!”年长的太监拾起水盆拔腿便急走。

  小太监赶紧跟上去,“可有小的能帮得上忙的?”

  “谢天谢地,瞧瞧咱们身上的血水,你还是别帮忙的好!”

  “这血水……可是……”

  “你快别说了!就是不知道有个太监跟陛下说了些什么今日城中传闻,陛下刚醒,这一听立时吐了一大口鲜血,又昏死过去了!你小心和他一样,被拖出去砍头呀!”

  小太监惊骇地止住步子,没再跟上去,却突然转身向宫门方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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