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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再见叶起


  快到叠风楼的时候,沈煜突然有些严肃的问我,“你知道一旦去了落寒宫结果会如何,为何还要去?”

  “因为我知道,祈求你的原谅比得到你的准许更容易。”我狡辩道。

  “既已逃出落寒宫,为何不回来找我,而是先去了江南。”

  我一时语塞,“叶起寻琴师一事,你为何不告知于我?”

  沈煜没再说话,我也算搪塞了过去。

  或许他以为我去琴月阁是为了探望南琴先生。这样也好。

  到了叠风楼,沈煜跟着我和阿默就要一同回默夕苑。我看他一脸疲倦,又满身尘土,便催他回去洗个热水澡再来一起晚饭吧。

  我和阿默刚洗漱完毕,萧世同也风尘仆仆赶了回来。

  他屁股刚一落座,端起桌上的茶壶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小夕,你可算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师兄和阿默不急疯也要累死了。你不知道,你这一消失,他们俩一个比一个着急,一个比一个脸臭,可让我受大罪了,连着沈爽都被降了职丢到荆州城去对付苦水堡那摊子事了。萧世同絮絮叨叨的说着又径自倒了一杯茶。

  我说怎么回来后一直没见到阿爽。

  “还有啊,你不在的时候,苦水堡的来找事,青衣来求师兄跟你解除婚约,只要和她订婚,逍遥岛的人就随他调遣。你猜我二师兄怎么说。”

  我看向他,等着他说后半句。

  “二师兄二话没说,只说了一个字--滚!哈哈,没想到吧,他对你多忠贞不渝、宁死不屈啊。”萧世同一脸的兴奋洋溢,而后继续道,“你这次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也许是那一死字,刺痛了阿默。

  萧世同一脸堆笑,望向阿默。许是也注意到了阿默的脸色有些难看,。

  “还有啊,你不在的时候--”萧世同没说完,阿默就把他一把提起推了出去,关上了门。

  “我还没说完呢,哎--阿默,你又欺负我--”门外萧世同嘟囔了一句,随之是叹息声,而后脚步声渐远。

  屋内只剩下我和阿默,面面相觑。

  她一把抓起我的衣袖,另一只手覆上了我的手腕。而后一脸的惊惧。

  “你的内力--”

  “没了。”我堆起一个苦笑,而淡淡说了句:“无妨。”

  “怎会无妨?”她一脸的关切和怒意,双手紧握成拳,“我要杀了叶起。”

  “他是我的生父--”我突然说道。

  阿默瞪大了眼睛,愣在了原地。而后看向我的眼神复杂。是在为我惋惜?还是在为我不值?

  “是叶起放了你?”

  “不是,他并不知晓,我也不准备告诉他。是叶秋白放了我。”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我不知道。”说着我扭头看向榻上的绿绮,走过去,轻轻抚起。

  司蔚说程漫雪在怀着我的时候经常弹琴,是为解相思之苦吗,还是在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我不知。我心想你若在天有灵,告诉我,接下来,我该如何做。

  一首潇湘水云过半,琴声戛然停止,心中亦有了答案。

  我抬头望向阿默:“我要回落寒宫。”

  “回去?”阿默又是一惊。

  “我不准你去。”沈煜推门而入,一本正经的说道。头发还未干透,仍有水滴随着那一头乌发点滴落下,染潮了衣领。

  “我必须回去。”我决绝道。

  “叶起是什么人,你比我清楚。再去就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你以为叶秋白还能再放你一次吗?哪怕他想,叶起也不会让他有这个机会的--”

  “沈煜你别说了--”我大声打断了他的话,带着哀求,带着无奈。

  屋内一片寂静。

  “顾知为何要帮落寒宫?”我抬头有气无力的问沈煜。

  “落寒宫抓了他的独子,顾楚。”

  “你看,又多了一个必须去的理由。”我苦笑着说道。

  既然这一切由我而生,就让我去努力化解吧,所有的仇恨,所有的杀戮,已经够多了。我只想让这一切快些结束。用我一个将死之人的死,来换所有人的生。

  用死亡洗刷罪孽,用鲜血浇灌出新生。但愿不会太晚,于我,却是值了。

  “为什么?”沈煜不解的问道。

  “你相信命吗?”

  “不信,我的命掌握在自己手里。”

  “我信。天命难违,原来这句话是真的。”我起身看向窗外,缓缓说道,“从一出生,我的命就沾染了鲜血,而后越来越多,红叶山庄三百四十口,这血债都是记挂在我身上的,再加上而今这些。沈煜,我洗不清也逃不脱,我好怕。你说,这不是命是什么。”

  我回身说完,沈煜上前一把将我拥抱入怀。我将头埋于他的肩头。

  抬眼却看到阿默半伸出的手,久久没有落下。

  小时候,三哥教育我说,勇敢的人不是没有眼泪,而是纵使眼含泪水,也依旧微笑前行。

  遇到阿默后,她又跟我说,不要在别人面前露出胆小害怕的模样,因为那是欺负你最有利的借口。

  而今,做了这个选择,算不算得上是勇敢,我不知道。

  害怕或是勇敢,已经不重要了。

  我只知道,若我不去或是放任不管,这血债只会越积越多,到那时,也许就真的洗不掉也逃不脱了。

  “我同你一起去。”沈煜抱着我说道,我能感觉到他的声音通过胸膛传出的震动,雄浑而有力。

  “我也去。”阿默直直看向我道。

  “你们都走了,叠风楼怎么办?”我松开沈煜,看向他们皱眉问道。

  “有世同和大师兄在,不会有问题的。要化解和苦水堡的杀戮,救下顾楚也是个法子。你也说了,苗蕊现下就在落寒宫,我也定要找她说清楚。”

  他们意已决,我无奈只好听之顺之。

  而我,也带上了那把赤炎剑。

  两日后,落寒宫山门口。

  我们刚到,大门缓缓而开,迎面而来的是叶秋白,他见我们俱是一惊。

  我解下腰间的剑,递向了他。

  “即是赠与了你,便是你的了。何必再归还。”叶秋白戒备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沈煜,而后转向我淡淡说道。

  “赠剑之人已去,便没有留下的理由了。”我目视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的难过。

  山顶的风很大,吹得他的外衫沙沙作响。

  他终是走过来,触上了那把当初我们定情的赤炎剑。

  “不要为难他们,他们只是不放心我。”我目视叶秋白诚恳说道。

  叶秋白终是接过了剑,继而转身回头一声令下:“拿下。”

  十几把剑指向了沈煜和阿默。

  我看不懂叶秋白的眼神,那个没有表情一脸冷冷的人,是叶秋白。

  原来,剑去,人失,情了。

  “带我去见宫主吧。”我请求道。

  叶秋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转身走在前头,我回头看了一眼沈煜和阿默,示意他们放心,“等我。”

  随即跟着叶秋白入内。

  门口的护卫没有人阻拦。

  到了雪院门口,叶起停住脚步而后对我淡淡说道:“我在此地等你。”

  原来他还是不放心,担心叶起会杀了我吧。终究还是当我是朋友的吧。

  我不再多想,心中苦笑,推门而入。

  “你还敢回来?”叶起在给竹子浇水,看到我进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我来是想告诉你她究竟是如何死的。”我走近叶起,淡淡说道。

  “你说。”

  “你可知,当初回到红叶山庄时,她已有身孕?”

  “你说什么?”叶起满脸震惊,手中的水瓢应声落地,摔作两瓣。

  “她那时已有身孕,她是难产死的。”

  我看到叶起脸上的震惊,眼角有泪滑落。

  “红叶山庄的人没有骗你,没有人害她。”我强忍着心中的悲痛说道。

  “怎么会...怎么会...”叶起自言自语的说道,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抓紧了我的双肩问道:“孩子呢?那孩子呢?”

  “一尸两命。”我不忍看向他,淡淡说道。

  猛地,他一把推开我。

  我猝不及防,摔倒在地。

  我看他跪倒在了那片竹下,大笑着,而后哭出了声。

  叶起随即双眼露出恨意,起身从屋内抽出一把剑,大步向我走来。

  “这就是你对我的报复吗?”他恶狠狠地说道,左手执剑,指向了我的胸口。

  顺着他的剑尖,我站起了身。

  我知道他起了杀心。

  他要杀我。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只是想告诉你她的结局,至死她都爱着你。哪怕她如今不再了,她也想让你好好活着,开心的活着。而不是变成杀人如麻的魔头,你如今这般滥杀无辜,九泉之下让她如何能安?”我忍住心中悲痛,缓缓说完,闭上了眼睛。

  这一剑下去,于我何尝不是解脱。

  一阵风吹来,竹叶婆娑。

  当啷一声,剑脱手坠地。

  “是谁告诉你的?”叶起无力的问道,我看到有泪滑落。

  “司蔚,以前红叶山庄我阿娘的婢女,她死的时候司蔚也在身边。”

  “她现在在哪?”叶起一下子来了精神。

  我没有回话,有些吃惊叶起竟还想寻司蔚,是想再问一遍吗?

  “你要么是很在意她,要么是有什么秘密没有告诉我。”叶起一把抓住我的衣领,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怨气,“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找不到她吗?现在告诉我,我不追究。若不说,待我找到了她,我会让她看着我是如何一个个地杀死她在意的人。”

  我不知该如何化解这仇恨。心中一个声音在说,到此为止,不要再有杀戮了。

  不知为何我竟苦笑出了声,眼泪再也抑制不住。

  我还天真且自私的以为,程漫雪地事可以化解他的仇恨,我还可以继续做我自己。

  冲着那片竹子,我重重的跪下,那下面埋葬的是生我的人。

  “我小时候,第一次听琴,无端觉得很熟悉,很舒服。我喜欢听琴,也喜欢抚琴。我第一次学琴,是六岁那年。那时候南琴先生弹了一遍潇湘水云,我很喜欢,只听了一遍,我便能一调不差的弹出来。南琴先生说我是学琴的天才,我阿娘却说天赋这东西是骨子里带来的,爷爷知道了便不让我再碰琴,我今年十八岁,我的生辰是九月初五,还需要继续说下去吗--”跪坐在那里,我静静地讲述着我的故事,任由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抬头望向蔚蓝天空,无一朵云,一切都是那么干净。

  我回过神来如愿的从叶起脸上看到了变化。

  震惊代替了愤怒,怨气变得有些怜惜,没有了凶狠,徒留悲伤依旧。

  “你--你是--我们的孩子?”叶起蹲下身来难以置信的看向我,我竟看到了昔日阿爹看我的眼神,慈爱、疼惜。

  他做势想将我拥抱入怀,在触碰到我手臂的那一刻,我没来由的颤抖着大声说道:“你别碰我。”

  原来这就是本能,我终究心底里是怕他的。

  我看到他身体一僵,停在那里。

  脑中一片混乱,没有人告诉我遇到灭你满门的生父,该如何做,如何说,如何反应,如何应对。

  叶起转身回了屋子,抱起了桌上的牌位,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上面的字迹,轻声的诉说着什么。

  我吃力的从地上站起,才发现浑身没了力气,踉踉跄跄走出门去。

  见到叶秋白的那一刻,突然感觉天旋地转,而后漆黑一片,失了知觉。

  再醒来时,还是我刚来时的那处院落和房间。屋内除了叶秋白,梁牧和阿默也在,还有一女人,我不认识。

  叶秋白能放了阿默,我很感激。

  “你醒了。”阿默关切的说道,眼中露出一丝欣喜。

  我想起身下床,阿默制止了我,只是将靠背垫好,扶我坐靠在床上。

  “你竟真的傻到引了千夜噬魂散到自己身上。”那陌生女人看向我,言语中有些嘲弄。

  “小夕,这就是你要找的叶蕊。”梁牧对我说道。

  “你们都出去吧,我要单独和叶蕊谈谈。”我有气无力的说道。

  梁牧和叶秋白转身出了门,阿默关上了门,却又回来坐到我的床边。

  “阿默,你也出去吧。”我对她说道。

  “我不走。”她很坚决的回我,随即握住了我的手。

  我无奈,也罢。

  我刚要开口,叶蕊竟抢先说道:“你要说的我都知道了,梁牧都跟我说了。”

  “那你能否去见一见沈煜?现下他就被关在落寒宫。”我恳求道。

  “我的事,我自会处理,不劳你费心。”她的眼神有着和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也有着叶起的狠辣。顿了顿,又道:“现下,说说你自己吧。”

  “千夜噬魂散,这毒可有解?”阿默迫不及待的问道。

  “毒入骨血,无药可医。而你,已经不止是骨血,这毒已经侵蚀了你的五脏六腑。”

  “你什么意思?”阿默凝眉急急问道。我从未见过她如此惊慌失措。

  “我的意思是,她快死了。”而后又直视我道:“此毒起初只是月圆之夜发作,而后会出现浑身无力,第三个阶段的症状是短时眩晕,就如你今日这般。接下来--”

  “接下来会如何?”阿默怒目而视。

  “夜夜发作,生不如死。”叶蕊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感觉阿默握着我的手,紧了紧。

  “我还有多久?”我淡淡的问道,其实对这一切早已有了准备。

  “最长,半年。”

  “不是说可以活三年?你在骗我。”阿默随即放开了我的手,抽剑架上了叶蕊的脖子。我看到她举剑的手在颤抖。

  而我却知,叶蕊没有骗我。之前秦川来叠风楼那次,也同我说过,事情比想象中要糟糕,也许只有一年。只是阿默不知罢了。

  我知晓因着沈煜的关系,阿默不会下手,便没有阻拦。

  叶蕊没有一丝害怕,轻轻将阿默的剑拨开,继续看向我道:“我本想杀了你,替义父报仇,眼下也不用我费尽了,你这般生不如死,真是自-作-自-受。”

  我苦笑出了声。原来叶秋白没有告诉她。

  “你可知,当初大哥求义父让他离开落寒宫,义父答应了,他是多么开心。”叶蕊眼中有一丝玩味的看向我,继续道:“大哥又说你的琴技如何的高超,尤其那一曲潇湘水云更是精彩卓绝。他谈论你时的神情那么自豪,充满了爱恋。义父追问才知你竟是红叶山庄程家的人,之后便将大哥禁了足,整整三个月,他都没放弃,一次次逃跑,一次次被义父抓回。最后只能逼他服下了忘情丹,忘了你,才了事。”

  听着叶蕊的诉说,我的心竟还是跟着痛了起来。

  “怎么,心疼了?千夜噬魂散你都不放在眼里,一段往事却能让你心痛了吗?”叶蕊不坏好意的说着,言语有些刻薄。

  我舒展了眉心,随即淡然道:“你还是去见见沈煜吧。”

  叶蕊不再说话,转身擦着阿默的肩膀径直出门去了。

  空余阿默不觉地身趔趄,不觉地失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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