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舍生
天色已经很晚了，一无人的小土坡上两个男子一铁锹一铁锹干的正起劲。挖的差不多了，温珩串上土坑想往下抬被草席卷着的尸体，弄了几下也没成功。
“我来吧。”看温珩着实费力，十七放下铁锹，大力一使，便将尸体在坑里摆放好。
十七突然问：“娘子在第二山庄有相识的人么？”
温珩条件反射地心提了一下，阴冷的看着埋头苦干十七，冷冷道：“没有，你为何这样问？”
十七也没抬头，边干活边道：“今日见你与山庄里的婢女谈了很久，我还以为她是你亲戚呢。”
他说的是她答应了沈清屏帮忙照顾的阿姜，温珩松了口气，“不是，只是一个朋友。”
两个人掩埋好后，点着三支香，撒了些带来的纸钱，便准备着牵马回去。
谁知四下嘈杂声不断，十七赶忙拿起铁锹与温珩站在一起，灌木丛里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突然一个未知名的东西窜了出来，十七迅速抬手一铁锹丢过去，将那只死尸砍成两截。温珩手里也没个可以傍身的东西，只能悬着两只手，整个人都警醒着。
对面趴在地上七扭八拐的人，温珩恍然大悟：“原是感染了疫症的人，死前的一口气就变成了这妖不妖鬼不鬼的东西。”
突然一声马鸣，他们拴在不远处树上的马儿被后面跟来的几只走尸咬死了。
温珩问道：“最近这里有疫情发生么？怎没听说过？”
“不知道啊。”十七双眼直直地盯着他对面的走尸。
走尸朝着温珩二人扑过来，她一脚踢出一丈远。“你快些跑！”
“我带着你，咱们跑快些，应是可以摆脱这东西的。”十七拉着温珩的手，着实不放心丢下她一人在这里。
“不行！”温珩又砍掉了一个走尸的头，她本想着护着十七离开，突然心底里浮现一个念头让她改变了主意，这个人虽对自己有一次救命之恩，可分明就是他自作主张，她哪里需要别人救她，重要的是他还目的不纯。
越是与这十七拖在一起，越是纠缠不清。温珩最厌烦这些，当断则断，可这书生太难说通，她自己本就不能露世，两次遇伏身边都是这同一个人，她免不了会多想。“倘若你死了，就没有人知晓我的身份，若这些祸端因你而起，杀了你，或许还可以揪出背后指使者。”
她用着很小的声音低喃着，双眸透着阴森森地目光望着十七，而十七此时并不知晓温珩心上已经对他起了杀意，还一顾地伸着双手拦着温珩，虽然他自己也很害怕。
十七整个身体都护在温珩前面，“你别怕，我会保护你。”
温珩森然地望着他，嘴角微扬，面具讥讽，“只要你不怕，我就不怕。”
背对着温珩的十七并不知道温珩此刻看着他的眼神是何等的阴鸷。
“既然你这般情深，不如，你过去一点，把他们都杀了，我就信你。”
未等十七反应过来，温珩一掌将他推了出去，走尸瞬间扑上去，温珩有灵符捏在手中，那群东西不敢靠近她，可是十七就不一样了，对于这群吃人的畜生来说可是一盘会移动的美味。
当温珩以为十七就这样死了的时候，那群死尸突然不动了，紧接着一个一个噼里啪啦开始腐化。
温珩惊诧之余，只见一个影子快速袭过来，速度之快让温珩反应不急。
“娘子，这是要谋杀亲夫啊。”十七站在温珩对面，二人距离咫尺之近，他森然冷厉的目光逼视着温珩，“你就这么巴不得我死么？”
温珩也不伪装了，冷声道：“你死了，我才能心安。”
十七突然抬手朝着温珩挥过来，温珩以为他要打她，便正面迎过去，一掌击中了他的胸口，然而温珩却被十七抱住了，二人位置转换，温珩整个人都被十七紧紧地护在了怀里。
直到一滴血滴在了温珩额头，凉凉的钻入皮肤里。头顶的声音柔柔地响起，“你回头看看。”
温珩听着十七的话，抬起头的一瞬，整张脸便已经失了颜色，她身后一具走尸已经与她近在咫尺，然而此刻已经被击倒在地。
“你……”温珩愕然地回头看着十七，“为，为什么？我明明想要杀了你，你为何还要救我？”
温珩的头被他的一只手紧紧扣在胸前，听着他杂乱无章的心跳声，仿佛过了好久，身边已经没了动静，头顶再次响起一个柔柔的声音，这一次显得十分无力。
“没事了，娘子。”
抬头之际，十七双眉紧皱，一口血呕了出来，温珩愕愕地望着满嘴血沫的十七，他手还搭在自己的肩上，他的脖子上被咬的两个血窟窿止不住的淌血，尽管如此，还是对着温珩扯出个温和的笑容来，双眸里雾气蔓延上来，整个人就直直地往前栽去。
周身的走不知为何不见了，应是十七被咬，自己本就不是生人的缘故吧，温珩也顾不得多想，赶忙接住十七，扶着他坐下来，两掌相对，为他体内输送灵力，好暂时保住这一口气。
“你，你为什么要救我？”温珩双手护在十七吱吱冒血的脖子上，她完全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拼的一死去救她，她适才还想着要害他，岂能心头不愧疚？
她低低地道：“我这么自私，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娘子，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十七翕动着双唇，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完这句话。
看他如此，温珩仰头灌了一口凉气，她并没有哭，只是心头很不舒服，她冰冷的语气是在说十七，更是在说自。她本就该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她本就是想要做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我的死活与你有什么关系，死就死了，一个陌生人罢了，你何须多管这些，你本该无关痛痒，你脑子有病不成，你管我做甚？”
十七一字一句，竭尽全力：“娘子你相信一见钟情？我们第一次初见不是在山洞里，而是娘子坐着轿子打我家门口路过，我站在人群里看着娘子的轿子走过，娘子的一瞬回眸，我深深记了十余年。”
温珩心里软了下来，双眉一轩，原来他与林阮幼年便见过，说起来应是青梅竹马了，她自心底里已经打了颤，只可惜此刻的林阮的身体里住着的是别人，“幼年的事我不记得了，既然你早就见过我，为何一开始不相认，是我家里人要你跟着我的？”
十七绝味一愣，随后笑了笑试探道：“我怎么会认不出你，你是我的娘子，你是注定要嫁给我的。”
温珩如醍醐灌顶，中午弄清楚了这两个人的关系，青梅竹马，幼年订过亲，怪不得他一直死缠烂打。
温珩装作小女子被说中了心事一般，扭脸，“就算我要嫁给你，也得父母之命，你莫胡说。”
十七双眉一挤，又道：“我知道了，我以后注意。”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吓得温珩忙抱紧了他。
“傻书生，你这个傻书生。我本不想欠任何人，但是你这个傻子偏偏要我还不清。”
数道灵符撑起一片小船，拖着两个人回了第二山庄。经庄内李不言的一番救治，总算暂时保住了性命。
“他身上感染了疫毒，就是醒了也活不了几日。这东西会传染，若让庄里的人知晓，禀报了沈庄主，这小书生就不安全了。”李不言脸色颇为不好大抵的意思就是没救了。
温珩还是不肯放弃，又问：“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李不言摇摇头，叹息着：“法子倒是有，不过没人办得到。”
温珩忙道：“你说。”
“苏州孟家有一株十分珍贵的火灵芝，是万年一见的宝贝，玄门子弟服用可灵力高升，飞升上乘修为，治疗这些邪门的病症更是药到病除。”李不言说着就面露难色，“只是，孟家人不会借的，他们自己家族的人都在争夺火灵芝，就是你知晓了法子，十七也必死无疑。”
“先生先治他，不就是火灵芝么，我会想法子的。”温珩心上想着至少是知晓了救治的法子，还有一丝希望。
李不言惊奇不已，戏谑：“这个小哥是你的良配？怪不得如此关心。”
温珩懒得正眼瞧他，冷哼一声，“我跟他不熟。”她不过是不想欠别人的情。
“那你尽早歇息吧，别累着了，不然他醒过来，你再昏死过去……哦，你是不会死的，你若是死了，就是真的死了。”李不言一惊一乍的，半开玩笑半嘱咐道：“明儿得空，我再来看看。”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回身又笑着说道：“马上要到沈庄主五十大寿，庄里这几日忙，你最好不要出去，他们看你举止怪异，会把你当成妖猎杀的，这庄园里最不缺猎妖师。”
温珩淡淡回道：“我知晓了。”
李不言面前露出意犹未尽的笑：“希望你是真的知晓了。”
房内只剩温珩和昏迷的十七两个人，一时陷入了死寂。
温珩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十七，还是忍不住双眉一轩，“旧时我身边最不缺虚情假意、阿谀奉承之人，今日的温珩无人识，更不敢让人知，每日像个过街老鼠，自保都难，你这傻子还总是跟着我，视命如草芥，可知死过一次，何等惜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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